同时他让邱大年跟家里父母说一声,进一批劣质布料做点民工西服的半成品,不要高端大气上档次,怎么土怎么来。
他叮嘱说:“你父母九十年代就开始做西服了,他们肯定还记得九十年代时候西服的样子,你就让他们按照那个样子来做。”
邱大年说:“行,不过不好卖啊。”
王忆说:“不是卖,是有人要怀旧呢——反正你让你家里这么做就行了,还有你帮我买一批烧炭的铜锅,有朋友想做老首都火锅生意,我送他点铜锅意思意思。”
在22年安排了采购工作,他洗洗手换了衣服去县一中。
明天就要考试了。
宿舍里弥漫着一股紧张氛围。
王忆进门后给大家分冰糕,然后调侃说:“我怎么闻见了火烧火燎的味道?你们抽烟是不是抽太狠了?怎么?紧张啊?”
李岩京一手拿冰棍吃一手抠脚,说:“王老师你闻见的不是我们的烟味,是县一中礼堂失火的味道。”
王忆听到这话吃惊了:“什么?礼堂失火了?怎么回事?”
大家伙吃着冰糕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有学生纵火,四个学生?五个学生?”
“他们高考失利了,心里很不高兴,他们觉得是学校教的有问题,于是来纵火发泄。”
“还好咱们都在这里学习呢,火焰燃烧起来后徐老师很警惕,第一个发现了火情……”
“对,幸亏徐老师,要不然那大礼堂得烧光,这些学生太狠了,在幕布上倒上了煤油来烧……”
王忆想起了昨晚庄满仓的话,庄满仓说他没睡是因为抓几个纵火犯,还提到了一嘴的‘学生’。
他们当时有诈骗犯要对付,所以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深聊,没想到是县一中落榜生为泄愤来学校放火。
徐横张开嘴巴进进出出的嗦着冰糕,然后说:“幸亏的不是我发现了火情,幸亏的是他们学艺不精,那几个货竟然自己配制了火药做了炸药包!”
听到这话王忆张开嘴巴……
这么野的吗!
他苦笑道:“我想起了一首儿歌,就是《上学歌》……”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着小书包?”李岩京立马唱了起来。
王忆摇摇头:“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着炸药包?我去炸学校,老师不知道,一拉弦我就跑,回头一看学校不见了……”
听完他的歌声,宿舍里鸦雀无声。
然后哄堂大笑。
教师们纷纷学着唱了起来,黄辉学会后说道:“哎哎哎,这歌回去想怎么唱就怎么唱,在这里不能唱啊——嘿,王老师你是真厉害,真有才!”
王忆苦笑道:“这不是我自己做的词,是我听人家唱的。”
听到这话孙征南警惕的问道:“是谁唱的?这首歌的歌词具有强烈的反动和暴力含义,它会不会预示着什么事?”
王忆说:“应该不会,因为这是我刚上大学那年听到的。”
他这么一说孙征南躺回了床上。
王忆说道:“对了,给大家捎带的凉席我拿回来了,因为咱们买的多,厂商还送了咱们凉席枕套,一套凉席一个枕套,小凉席是小枕套、大凉席是大枕套。”
教师们欢呼一声跳下床,纷纷围上来看了起来:
“呀,这凉席真不赖,你们摸摸,又凉快又细致,一点不夹肉。”
“还有竹枕套呢,这舒服啊,我就是头容易出汗,夏天睡一觉就要湿透一个枕套。”
“老黄你需要个竹裤衩,你睡一觉就要湿一件裤衩。”
“我草,这叫滑精,是病、得治,我们公社的老枪很会治——我草老黄你怎么还打人呢?哈哈哈哈。”
大家伙在打闹,而王忆听到这话后却心里一动。
大码公社的这个教师叫杨晨。
王忆把凉席分出去后又把杨晨拉到一边,问道:“杨老师,你给我说说老枪这个人吧。”
杨晨暧昧的看了他一眼问道:“王老师,你要去老枪那里治病吗?”
王忆催促他说:“我是给徐老师问的。你赶紧说,我不打听老枪的医术,我想知道他为人怎么样。”
杨晨说:“老枪医术行,但人不怎么样。所以他虽然有一手治阳萎的医术可早前在我们公社却扑棱不开,我们公社的人不待见他。”
“后来改革开放了,他便挑上扁担去走江湖,这样慢慢的把名声给打出去了,到了现在他没少赚钱,家里头连二层小洋楼都盖起来了。”
王忆缓缓点头。
明白了。
杨晨劝他说:“我让你去老枪那里看毛病是开玩笑的,你要是真不行别去老枪那里,我听人说有人在老枪那里看毛病反而出现了毛病。”
“只是老枪治的毛病吧,你明白的,男人都不愿意多说,所以有人在他那里吃药吃出毛病但却不会去找他,这才让他逍遥到现在。”
王忆问道:“在老枪那里吃药吃出毛病的是怎么回事?你了解内情吗?”
杨晨摇摇头,但说道:“我有一次听一个学生的家里人说,老枪的药害死过人!”
王忆摸了摸下巴,陷入沉思。
杨晨拿走凉席给自己铺在床上,躺在上面开始继续背《中小学教师规章制度手册》。
毛海波笑道:“这凉席真好,躺在上面滑溜溜的还凉丝丝的,出汗侧侧身风一吹就给吹干了,铺着凉席脑子都清醒了一些。”
这话很夸张,里面不无炫耀成分。
但他本意不是为了炫耀,就是买到了一件舒服的凉席心里头高兴,忍不住就把话题放到了这凉席上。
没买的几个老师很懊恼,他们觉得自己不该过于节俭,这几个钱不能节省。
有人便去问王忆:“王老师,你还能再给我们捎一件这凉席吗?”
王忆说:“天马上就要凉下来了,还买凉席干什么?我给你们捎一件毛毯吧,垫着暖和、盖着舒服。”
教师们精神一振,又纷纷来找他问毛毯的事。
不过没买凉席的教师们还是想要买一件凉席,现在是进入秋天了,可秋老虎凶猛,天气依然炎热,再说夏天过去又不是不回来了,明年还要过夏天。
最后整个宿舍就李岩京和毛海超没买凉席,他们两个家里条件困难,实在拿不出钱来。
但王忆让徐横给他们俩偷偷带了话,等过几天让两人去天涯岛上做客,送他们一人一套凉席。
这两个教师挺可怜的。
王忆在宿舍里闹腾了一阵带上笔记本去找秋渭水。
秋渭水拿到笔记本后很高兴,抱在怀里揽住王忆手臂说道:“白老师跟我说,她把你的小说第一篇送给她一个在出版社工作的同学看了,她同学说你的小说很出色,可以出版!”
王忆微微诧异:“是吗?真可以出版呀?”
他的本意是写给学生们看,没想到还有机会能在这年代出版。
秋渭水开心的说:“当然是真的,这有什么好疑问的?你这么好看的书肯定可以出版——走,我领你去找白老师,白老师特意叮嘱我了,说你回来后第一时间去找他。”
在路上走了几步她又犹犹豫豫的看向王忆,几次想开口几次没开口,整个人纠结成麻花了。
王忆问道:“你想说什么直接说,怎么了?”
秋渭水飞快的瞥了他一眼,委屈的说:“王老师,你跟白老师不能、不能有不好的感情。”
王忆自然明白她这话的意思,笑道:“你说你这丫头,怎么了,你对我人品这么没信心?你以为我会背着你乱搞啊?瞎想!”
秋渭水一脸认真的说:“我对你有信心,真的!可是我对白老师没有信心,白老师跟我聊起你的时候,她的嘴角是这样的……”
她那红菱角般的嘴角轻轻上挑,眉目一转,眼波流转。
有股子媚意。
王忆倒吸一口凉气,蹲在地上说:“你等等我,我先背一会《滕王阁序》咱们再上路。”
秋渭水害羞的不行,说道:“王老师你你你……”
“我我我,我跟你开玩笑。”王忆站起来哈哈笑。
哥们现在穿了牛仔裤改的裤衩。
秋渭水不高兴的说道:“这时候了你还乱开玩笑,白老师真的对你有意思,我是女人,我能明白女人的心思。”
王忆说道:“你别去明白别人的心思,你只要明白我的心思,就像是我会明白你的心思一样。”
他想起了不久前在网上看到过的一段话,组织了一下继续说:“我给你说一件我大学时候听到的的事情,我隔壁宿舍有一个同学,他和他的对象从初中认识开始处对象,他们互相激励着学习,最终共同考上了大学,但并不在一个学校。”
“两地分隔,鸿雁传书,这很考验人的感情。然后在大三那年,学校学生会的一位女干事看上了他,并主动向他示好。”
“女干事长得好,家境也殷实,她是首都人,父亲是医院的主任母亲是银行的干部,而我那同学的对象呢?她和他的家里都是贫下中农。”
“这种情况下我的同学便为难了,他喜欢这个女干事,而且女干事家里保证了,只要他们处对象,那他们家里可以将我这同学留在首都。可是我同学的对象对他很好,他不想伤害这姑娘。”
“怎么办呢?”
秋渭水说:“如果他负心了,那他就是陈世美,要被狗头铡给铡了!”
王忆笑道:“我们班长后来知道了这件事,他找到我同学说,作为你的亲密同学,我希望你能过得更好,希望你能和更优秀的姑娘在一起。但是作为男人,我觉得你应该对你的人生、对你的对象去负责,毕竟你还没有做错事,她更没有做错什么。”
“你得知道,你是个优秀的男人,所以才有出色的姑娘在追求你。由此可见你的对象也是优秀的姑娘,很有可能在她的身边也有出色的男人在追求她。”
“但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她或许为你拒绝过比你更好的男生。”
“退一步说,她没有为你拒绝过男生,可既然你当初选择了她,就要有所担当!你现在还没有做错事,所以只要去做正确的事就好了,记住,世上没有后悔药,你做错了题可以改、做错了事无法挽回!”
秋渭水鼓掌笑道:“你们班长很有水平,难怪有你这么优秀的人,他还能成为班长,他也很优秀。”
她又叹了口气,说:“王老师,你们班长说的很好,可是我们情况不一样,我知道你不是你同学那样的人,问题是白老师很有文化也很、很健康,跟你更合适……”
王忆摆摆手打断她的话:“我还没有说完呢。”
“经历这件事后我去请教了我们一位教授,他年纪很大了,对这个世界对感情对一切都看的更透彻。”
“他告诉我说,世间爱情分两种,一种是观感和欲望支配的本能,比如我第一次看到你那么漂亮那么忧郁那么性感,于是我想娶你、想睡你,本质而言这和动物发情没区别,是一种低级情感。”
“还有一种是两个人互相认识、互相了解、互相依偎后产生的感情,这是用时间、用经历去沉淀出的感情,两个人有吵闹有帮助,经历风风雨雨、看过云卷云舒,最终把对方当作是人生的伴侣、当做自己身体的另一半,在余生去携手并进、去彼此爱护。”
“这是一种成熟的感情,也是一种高级情感!”
“人的一生要有追求,要去追求高级情感而尽量摒弃低级情感,起码不要为了低级情感去放弃高级情感,否则或许会有短暂的欢愉,但把时间拉长到一生这个长度,那最终一定感到痛苦并越来越懊恼!”
“一个成熟的人去对待另一半的时候,应该是因为对方的不好而放手,绝不该因为碰到了更好的人而去放手。”
“因为世界上有几十亿的人,我们国家就有十亿,这里面优秀的、出色的人太多了,如果你有心去找、如果你欲壑难填,那总会发现有更好的人,所以不要用‘好不好、合适不合适’去作为判断另一半的标准,要用感觉——幸福的感觉。”
“如果你和你的另一半在一起感到幸福,那她就是好的、就是合适的!”
“感情和生活不该是比较出来的,是自己过出来的!”
秋渭水眨巴着大眼睛,被他一番话给整的五迷三道,这会要是有床王忆都可以准备要孩子了。
王忆看着她精致的五官说:“小秋,你以后不要再乱想了,其实我能遇到你已经是我三生有幸,你多出色多优秀啊!”
秋渭水期盼的问道:“我、我除了会唱会跳舞,还会做饭收拾家务,那还有什么出色优秀的?”
王忆说:“你爷爷是领导啊,你自己也长得特别漂亮、气质特别好啊!”
秋渭水听到这话一下子又沮丧了:“我爷爷是我爷爷,跟我有什么关系?至于我长得漂亮?对啊,我真的很漂亮,从小见过我的人就这么夸我,可是漂亮有什么用?漂亮不能当饭吃。”
王忆暗道漂亮还真能当饭吃,而且能吃最好的饭!
秋渭水继续说:“再说了,我爷爷说过,人漂不漂亮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本事、思想过硬。人长得漂亮可人会老,只有本事才会随着时间而越来越厉害。”
王忆愣了愣,他被秋渭水给整不会了。
这姑娘是因为以前的心理疾病导致的习惯性自卑,还是说这年头的风气跟以后不一样?
她怎么会这么想?
王忆说:“但你善良!你比天下所有的姑娘都善良!”
“善良是一个人最可贵的品格,是人性中最璀璨的光芒!”
他摆摆手不解释了,说:“总之我特别爱你,我能有你这样的另一半陪伴共度一生,真是我十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我得感谢我八辈祖宗。”
“哪有这样感谢的?”秋渭水嘻嘻笑了起来。
王忆拉着她的手走,说:“你以后别瞎琢磨了,你只要记住我能娶到你是我福分就行了。”
秋渭水情绪起伏很快,又沮丧的叹了口气:“可我总是容易瞎琢磨,我控制不住我的思想。”
王忆暗道我跟你不一样,我控制不住我的身体。
他们手拉手走去办公室,这会办公室里有人在讨论:“……怎么办?礼堂烧了,估计开学都修不好,更别说这三两天。”
“换个场地吧,去食堂怎么样?食堂也很宽大。”
“不合适吧?这大热天的食堂那地方一股子饭菜的馊味,到时候叶领导和各位领导都会来……”
“那确实不行——咦,王老师来了?王老师你怎么来了?”
办公室里教育小组的几位老师正在讨论什么,看见王忆来了有人站起来打了个招呼。
白梨花收拾了一下面前的笔记本说:“王老师是来找我的,我跟他商量小说出版的事。”
她对王忆笑着点点头:“你和秋老师等等我,咱们找个教室聊。”
王忆客气的说:“要不然你们先聊吧?我是不是打扰你们谈正事了?”
白梨花说:“我们这件事呀,短时间内聊不出来,唉。”
她叹了口气,其他教师也叹了口气。
王忆试探的问道:“你们是遇到什么难题了?我能知道吗?如果可以,我试试能不能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
白梨花说:“你当然可以知道,就是咱们即将到来的结业晚会,本来是在大礼堂举办,可是大礼堂现在烧掉了,唉!”
王忆一听这话,心里一动:“白老师,那我或许真能帮上忙,我有个想法你们听听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