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
周大夫言下之意,傅春儿知道得一清二楚,只是在这事情上,谁也不愿意往深了里想,往深了里说。
“周大夫,小七爷这病症,来得也着实古怪。我想着,小七爷原来出自杏林之家,既是小七爷病得如此严重,少不得回头要请他家人来看一看的。届时请周大夫不要见怪才是。”傅春儿先打了招呼。
“不敢不敢——”周大夫双手乱摇,道:“纪家老祖,小人连拜望一面都觉得此生足矣。由他给小七爷诊病,再好没有,我……我怎会见怪?”
“只是,”周大夫拈着须又想了想,“我当初给小七爷诊脉的时候,只觉得生机不旺盛,大约是小七爷心中存了什么念头……”他说得甚是隐晦。
“您是说,小七爷这是心病?”傅春儿皱起了眉头,这实在是不像她所了解的纪小七啊!
周大夫面露尴尬之色,小声对傅春儿说:“姑娘千万别传出去,这只是老朽猜的。若是像老朽这样的年纪,或许见到这些生生死死的事情,晚间闭眼一觉就忘了。只怕小七爷……心里压了太多事情了。”他一对小眼瞅了瞅傅春儿,道:“或许要靠姑娘慢慢开解才是。”
这时候杨氏看过纪燮,从他院子里出来,招手将傅春儿唤过来,道:“小七爷想见你——”
傅春儿“唉”了一声,就要往院儿里去。
“记着时时敞着院门,有什么事情就叫伙计进来帮忙,不要事事自己动手,记住了么?”杨氏说得疾言厉色,傅春儿知道她是为自己好,免得两人名声有损,因此感激地点点头。
斜刺里,婧娘端着满满一盆洗净的衣物,从外间进来。进来之后,将湿衣盆放下来,一手扶腰,一手轻轻地在腰间来回摩挲。见到傅春儿母女,婧娘便与傅春儿打招呼——“女娃儿你今日来得早啊!”
“婧娘,你,你不是有身子么?”傅春儿见到婧娘干的活儿,还真一点不轻,吃惊不小。
杨氏便明白了,眼前这个女娘,应该就是女儿口中所说的那个在兵乱中失了家人的苦命人了。
她依旧打发了傅春儿进院去探望纪燮,自己开腔与婧娘搭话:“原来你就是婧娘啊,我是这个女娃娃的娘——”
傅春儿顾不上杨氏与婧娘这头,匆匆进院。她实在是被周大夫说得有点怕,所以见到纪小七面色如常,气定神闲地坐在桌前吃着食盒里的早饭的时候,总算心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
当日午时未到,傅春儿与杨氏一起从大德生堂那里返家。杨氏心里正在盘算给纪燮收拾什么午饭。她听说纪燮不能沾发物之后,叹了口气道:“还正想着给小七爷好生慢炖一只鸡,让他好好补一补呢,看着瘦得不成人形啊!”
“是呀,”傅春儿正在为这事儿发愁,“今日中午还是做一些清补的饭食,等我晚上回来查过食单,再想想给小七爷做什么好。”
杨氏点点头,道:“不如这样,我去与媳妇说说,将芙蓉借了把你,你们在大德生堂搭给专门给小七爷做吃食的小灶。”
“向嫂嫂借芙蓉,不大好吧!”傅春儿想了想道:“刚刚去了金萱,还没有人顶她的位置,就又要问嫂嫂借了芙蓉,嫂嫂心里不晓得会怎么想。”
眼下姑嫂两人身边,一个去了素馨,一个去了金萱,每人得一个大丫头,也算是均衡。
杨氏想了想,也叹道:“也罢,等婧娘过来几日之后,看看怎么样,再说吧!”
“咦,”傅春儿听到这里,又惊又喜地道,“娘同意婧娘也在咱们家暂住了啊!”
“嗯!”杨氏点头道:“这个女子,也不晓得为什么,连我都生出钦佩之心来。似乎,”杨氏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她身上有种特别的韧劲儿。听说她曾经遭逢大难,可是今日一见,我却觉得,似乎世上谁人都不像她活得那样有劲头。”
“我一会儿就去和媳妇商量,将后头库房旁边的一个独门的小间腾出来把她住。对外只说是家里遭了灾,过来投亲戚的。”杨氏已经将事事都想得周全了。
“那婧娘怎么说?”
杨氏白了傅春儿一眼,道:“还能怎么说,总说着一定要给咱家做工,否则便不肯咱家免了她食宿的银钱。”她说着揉揉太阳穴,道:“真是个犟极了的女子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