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卒?
他怔愣。不流血的战争,在如今蓄势待发的形势之下,还可以有这样美好的愿景么?
温如初,但愿你是真的懂得。若我轻易一败,能换你回头,声名颜面我在所不惜。可为何偏拿我身后的家国天下作注?既然输不起,便只有奋力一搏。
夜半,秋末的夜半,烽火突至。
万箭齐发的阴影里,仓皇声、踢踏声、叫嚣声、短兵相接声,联翩沓来。墨廿雪只远远地听到有人高声喊叫了一声“云州兵袭营了”,正想去寻洛朝歌,然而没等跑走便后脑一重,顺利花钿委地。
恢复知觉的时候,她身在马车之中,四肢均被绑严了,嘴里塞着棉布,颠簸之中摇摇晃晃,撞得额头起了青包,生疼生疼的。
她惊恐地看向四周,车帘随马车的游骋而撩起一角,她可以透过这条细缝正巧看到外边广袤的菜畦和蓊绿的原野……
等等,她不是身在大漠之中么?
“呜呜——呜呜——”她奋力发出声音,可惜驾车之人犹若未闻,墨廿雪有点绝望,她想到,自己晕厥以前适逢云州兵袭营,难道……
她被温如初的人绑了?
一念而起,她便惶恐地想跳车。可惜四肢不得动弹,挣脱不开。她想到洛朝歌,他到底如何了?难道也落入云州之手了?
那么镇定从容、谈笑自若,挥袖间樯橹灰飞烟灭的男人,那么睿智沉逸、一步三思,满肚子弯弯绕的男人,他会……不,不可能。墨廿雪觉得自己不能自乱阵脚。她现在也是自身难保,与其留在死地胡思乱想,不如先想办法逃亡,才有可能打探到北夜驻军的下落。
马车疾驰而去,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天色渐渐黯淡。
墨廿雪由于惯性差点冲了出去,现在的她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四肢,只能一头磕在马车顶的圆木上,额头上的青印又深了几道。
终于有人将帘子掀开了。
她定睛一看,正逢一只玉手撑着车帘,远处皎皎的月色都成了点缀,眼前的女子一袭猩红纱衣,薄如蝉翼,轻绡拂了一道霜雪,发似满城风絮弄春柔,与夜色两厢安逸地飞飏。只是面容清冷,不带半缕烟火气,上翘迤逦的凤眸,吐出零星的嘲弄。
再紧跟着,墨廿雪嘴里塞的东西被她摘下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烛红泪冷笑地撇过头去,“公主殿下真是好高贵的气势,纵然这般身陷囹圄,也毫不畏惧。”
“烛红泪,你这是什么意思?”墨廿雪蹙了蹙眉,“等等,你是云州的人……你抓了我……那朝歌……北夜的军马呢?”
烛红泪放下车帘,跨入马车内,冰冷的声音自唇中吐出:“北夜的军马,这方圆百里之内,公主恐怕是见不到了。”
“什么意思?”墨廿雪心中被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弄得大不安宁,她不由自主地咬紧了唇瓣,背后的双手在运着内劲挣她绑着她的绳子。
烛红泪何等眼尖之人,嗤笑道:“公主我看你还是莫要白费力气了。你知道我为何抓你,为何单单抓你一人。”
墨廿雪怔住,紧跟着她挣扎的手停下了,“你喜欢朝歌?”
“所以,你怕么?”她冰冷地一笑,不怒而凛的凤眸紧紧迫来,扣在手心里的软鞭音社吐信般狂扭了起来。
“你想怎么折磨我?”墨廿雪残余的冷静,逼着她不能轻易露怯,因为她是一国公主。
“会让公主期待的。”
……
林家接到了圣旨,林复初出茅庐,不过短短月把功夫,便升任骁骑营先锋,随军出征。
林大人没想到会这么突然,但好在是几十年为官的老臣,并未失态,待送走圣使之后,林夫人便哭诉道:“皇上他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家奚疑刚入骁骑营,转眼正是要与云家联姻之际,他突然降下这道圣旨将我儿调往边关,谁人不知那云州与北夜针尖对麦芒,我儿……”
“住嘴。”林大人呵斥了一声,见夫人脸上凄风苦雨,自己又何尝能轻易让独子前往边关?心中大约也是悲愁的,却还是硬着心肠道:“林复是男儿大丈夫,志在高远,岂能一辈子守在南幽无所作为?”
两个人便要相争起来。
林复倒是领旨之后极为开心,作势打住爹娘的争吵之音,劝慰二老:“爹娘放心,孩儿定然四肢健全前去,无病无灾而归,至于和云家那个婚事,我看云小姐转眼就二十了,她要是等不起就另行嫁人了吧,反正我们只是指腹为婚,我跟她连面都未曾见过。”
当然最主要的是,云家的大小姐,在幽都是横着走的母夜叉。江湖传说里,是要多凶恶有多凶恶,貌若无盐,满嘴市井脏话,一点闺秀模样都没有的。
碍于她如此“美名”,正被逼婚的林复觉得幽皇这道圣旨简直就是一道及时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