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丫头唯唯诺诺,而一转身,秘密地对视一眼,却又会心含笑,脚步匆忙窃喜地去了。
墨廿雪一头倒在榻上,脸烧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伸手捂住,但更红更热。她甚至羞耻地有点唾弃自己了:墨廿雪,看来你真的是个花痴。怎么跟一万年没有男人喜欢你似的,怎么就这么激动,甚至骄傲地想飞起来了?
“沈阙,沈阙……”一向爱干净的墨廿雪,这一晚在没有沐浴之后,靠数“沈阙”昏昏沉沉的就睡着了。
沈府,缦回廊下。
白衣胜雪的沈阙正负着手看着天边清光满溢的弦月,不知思忖着何事。
身后稚嫩的声音遥遥传来,“斜光散下千堆雪,上弦又缺,未敢乡心绝。”
沈阙突然勾了勾唇,靠着朱红栏杆坐了下来,对少年道:“你若是想家了便赶紧回去。”正好他得一个清闲。
“唉,”洛君承摇头晃脑伤春悲秋地低叹,“这明明是四年前三哥你留在边城的,当年云州异动,那对峙时候,你一句‘未敢乡心绝’差点搅得我方军心大乱……”
沈阙沉默,暗淡的眼波透着几缕追思,“那一年,他差点斩了我……”
洛君承知道这话撞了他的忌讳,但是他心中郁结已久,洛君承也不想看到这种僵硬的父子关系,“三哥,他也就是一时想不开,你别往心里去就是了。”
“我没往心里去。”沈阙的声音听不出感情,也辨不出真伪。
“要是,公主喜欢上你了,你不会打算留在南幽做驸马吧?”洛君承机灵地转移话题。
沈阙突然“噗嗤”一笑,“那有何不可?”
洛君承本是开玩笑,不料他竟真这么答了,袖下捏着小拳头,皱眉反驳:“可是你不要忘了,沈阙他迟早要回来的。你还打算用这个身份一直和她周旋下去?”
“还早。”沈阙轻描淡写又颇带惆怅的两个字让洛君承瞬间噎住,只听他道,“她心里还想着别人。如果有那么一天,是走是留,我让她自己选择。”
洛君承语滞,只能咬着牙吐出两个字“妻奴”。
“那不可行,你是我们北夜的栋梁,可不能白白便宜了他们。”洛君承忽而眯着眼道,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灵动的眼珠里闪烁着慧黠又奸诈的光。
沈阙失笑。这小崽子,狡猾得很,这就开始要拉人了。
“你还怕我和你反目不成?”
“本来不怕,但是一看到我向来英明神武的三哥,碰到南幽公主之后那鞍前马后的狗腿样儿,心里最厚实的一面墙都崩塌了,三哥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恐怕只有你自己知道。”洛君承是无奈的。他感激墨廿雪,也同样讨厌她。
在洛君承的眼底里,他的三哥原本是个有头有脸、要头要脸的人物,现在变得……没脸没皮了,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幻灭的。
说实话,从来没有人敢把“狗腿”这两个字用在他的身上,沈阙玩味一笑,思及对墨廿雪种种巴结讨好,却不想反驳,唇畔如春华染雪,下陷的唇涡看着风流而致命。
这是他一贯的表情,但心境与此前是不同的。
洛君承心里感叹一句:罢了罢了,三哥彻底药石无医了。
这些日子以来,洛君承在沈家住得挺舒坦的,要不就出门斗鸡遛狗,要不就腆着肚子躺在树底的浓阴下志得意满地养膘。他本来只是脸上有点婴儿肥,但许是南幽的水土养人,没见几天功夫,就圆了一圈。
饭桌上沈阙当面提出来:“爹,不能再给他吃了。”
沈雅臣没说话。
但右座的沈阁却笑容可亲地给洛君承又夹了一根鸡腿,“来弟弟,好好吃啊。”
洛君承吃惯了北夜的口味,现在对南幽的食物仍然觉得新鲜,除了“谢谢”没说二话,吃得满嘴油腻。沈阙仿佛看见了一团黄油脂肪在他身体里不可见的地方膨胀甚至爆炸。
这只大快朵颐浑然没有觉悟的胖子!
沈阙捂脸,突然半是玩笑道:“我觉得你们两个可能是想让我弟弟撑死在南幽,这样他以后就不可能与你们为敌了。”
沈阁啧啧两声,作摇头无奈状,“话怎么能这么说呢,你们北夜的皇子个顶个的生猛,好不容易有个可爱的小家伙,我们不期望他登皇位,难道让你这个小诸葛他年来把我们的老巢给掀了?”
“……”沈阙竟然无言以对。
第一次把他呛住了,沈雅臣沉凝的脸上突然浮出了一抹笑意,真是天道好轮回、报应好不爽啊,儿子你好样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