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为了让她对上层多打交道,将来商埠遍通南北,赚五湖四海的银钱,也走得是渠道。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几乎所有人都会认为,喜欢男人是一件没出息且落尽家声的事。当然,那个娇蛮的公主,倒是无人敢非议。但这放到秦婉兮的身上就十分不同了。
墨廿雪的指甲插入了泥里,自己浑然不知,她只觉得现在的自己憋了一腔怒火,不拿人出气真是难受。但她的手却没有动。不知何时,沈阙已经在她身边,用食指缠了一缕她柔软飘逸的发,她一动,就会扯得生疼。
秦婉兮仍然紧攥着襦裙,垂眸低声:“你想要什么?”
白隐梅露齿而笑,“我要的,也很简单。你们家在烟雨巷有一家生铁铺,我听说盈利似是不错,如果你能把账本偷出来借我观摩一两日,这事儿便这么了了,丝绢还你,你看如何?”
秦婉兮有点长时间的没吭声。
落红坡底下的墨廿雪有点待不住了,坡下都是不知名的野花,她已经吃了一鼻孔的花粉,白隐梅的话更是让她想骤起发难胖揍她一顿。可是脚甫一蹬地,却被沈阙摁住了手背。
他的食指上,牵绕纠缠,是她一绺青丝。
你干什么?墨廿雪怒了。
沈阙用另一只手把青丝解下来,但摁住她,却丝毫没得商量。
墨廿雪怒得用眼睛瞪他,正当此时,坡上飘下来犹犹豫豫的一个声音:“如果我给你了,你就……不把这件事说出去,不让别人知道吗?”
“我对你的事,不是很感兴趣,你若是不信,我们在此立下誓约,如果我反悔的话,便用长刀抹了脖子。”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都是笑意,仿佛用刀抹脖子是件美妙的她求之不得的事情。
墨廿雪差点就冲上去揍她了。
真不晓得沈阙把她带到这里来又不让她多管闲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近在眼前的不平之事,不管,有如百蚁挠心。
秦婉兮攥着衣裙的手一松,碧绿的丝绦缱绻划过手背,指尖也摩挲起丝丝缕缕的痒。每一次,她都以为自己能鼓起勇气,然而每一次的结果,都是让人失望的退避。
“好。我相信你。”弱弱的嗓音柔嫩如风中清荷。
“蠢丫头!”墨廿雪小声地骂。对于商铺而言,账本是多么重要的不能外传的东西,秦婉兮身为秦氏独女,难道真的不晓得?可是这么重要的东西,她说拿出就要拿出!长此以往,再大的家业只怕也能被人揶住咽喉不得动弹。
直到窸窣的脚步声远去,匍匐着的两个人翻过身来,背靠土丘,墨廿雪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然后埋怨沈阙:“是你把我带来的,为什么阻止我?白隐梅也太气人了!”
“公主,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沈阙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墨廿雪看到他的眸中似乎闪烁着什么。
她一怔,沈阙整顿衣襟,择了两片头顶的新鲜绿叶来擦手,慢吞吞地说道:“公主每一次帮她,都会激起白隐梅的反弹。而且公主能做的,只是明面上的伸出援手,在底下,一个人懦弱,就会被欺凌无数次,不管是人为与否。更何况,每个人的同情心是有限的,我相信若不是近在眼前,公主只怕会一如既往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阙这么不学无术的人还能跟她讲道理,看来游学不是白学的。至少他眼界比她宽,阅历比她丰?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如果一直这样抬不起头,别人甚至还能打压得她直不起腰。”
沈阙的目光看向远处,一簇簇挨挤绵密的木槿,打着朵儿,可见隐约淡紫的几抹寥落颜色,不知道他是想到了什么。
墨廿雪抿着唇,“那你让我看到这些做什么?让我感受一下自己的无能为力?”
沈阙突然低头一笑,然后他偏过头来,“我是想再度激活公主的同情心呀。不希望从白隐梅的角度着手,我希望公主,能改变秦婉兮。”
“哦?”墨廿雪扬眉,“你觉得我能?”
沈阙折下一根花枝,握在手心旋转,漫不经心地说道:“能。”
因为今时今日的秦婉兮,便是当年的我。
让一个人不为了活着而活着,让一个人为了希望与爱而活着。墨廿雪,全天下没有人比你更会做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