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的眼睛已经闭了起来,气息微弱,呼吸的间隔越来越长。她的嘴唇翕动,若非昭煜炵凑近了去听,便听不清她究竟在说些什么。
“爱上你,我……不悔,只是来生,不求情缘未了,但求三生石上,能有一人白头偕老……”
随着话音消失的,还有生命的气息,她的眼帘紧闭,一滴泪珠从眼角滑落,神情平静而从容,无喜无悲。
昭煜炵只被她最后那句话说得心中钝痛,微凉的手指轻轻抚上了她的颈项,微微一顿,又探上她的鼻息。
他的脸上一白,微微闭了闭眼,放开了那只冰冷的手,长叹了一声,示意杜仲上前来。
杜仲心中禁不住一阵怜惜,上前来仔细检查了一番,然后轻轻地将孙氏的手脚摆好,沉声道:“孙姨奶奶去了。”
绿湖一愣,虽然早已料到,却还是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扑倒在床前。
孙氏的院子里里外外顿时都爆发出了震天的哭声,不管是不是真的悲伤,不管她们跟孙氏有没有感情,主子去了,不哭是不行的。
昭煜炵的面色一片萧索,怔然半晌,凝视着孙氏的面容,说道:“好生葬了吧,不必担心钱财,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让娴姐儿过来给她上柱香,每天半个时辰的披麻戴孝,其余时间就由你来代替,好生送你主子一程,也算全了你们的主仆情谊。”
他最后几句是对绿湖说的,听了之后,绿湖才总算是止住了哭泣,哽咽着说道:“是,奴婢记住了。”
昭煜炵又叹了口气,弯下身子亲手替孙氏整理了一番遗容,深深地看着她,似乎要将她看进自己的心里去,铭记在心中,铭记住这个在自己的生命中第一个离去的女人,然后便站起身来,缓缓走了出去。
人已经死了,杜仲继续待在这儿也没有了意义,便也跟着走出来。他看了看站在廊檐下的昭煜炵,只见昭煜炵深深吸了口气,抬头看着漫天的星辰渐渐亮起,久久没有动弹。
他微微一叹,躬身说道:“在下有负将军所托,没能保住孙姨奶奶的性命,实在是惭愧。”
昭煜炵摇了摇头,道:“这不关杜大夫的事,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是孙氏的时候到了,说不定这对她也是一种解脱。”
杜仲不由一愣,略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原本他还以为昭煜炵一定会迁怒于人的,没想到竟然是如此平静且理智的反应,究其原因,不过是爱得不够罢了。他回想起方才听到的孙氏的话,他自小耳目的灵敏就比常人强些,自然也听到了孙氏临终时的那番话,心中不由便是一哂,对那番话又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才想到这里,便又听到昭煜炵说道:“杜大夫,事已至此,你也不必想太多了。只是另外还有馨儿那里,还要请你多加看顾一些,我不希望孙氏的事情再发生一遍了。”
没有严厉的语气,仿佛只是单纯地陈述一件事实,但杜仲却从中分明听出了几分警告的意味,不由又是一哂。果然是因为爱得太多吗?如果今天这事儿放在裴馨儿身上,他毫不怀疑自己八成看不到明日的太阳了,昭煜炵绝不会就这样轻轻放过的。
不过回过头来一想,虽然在孙氏的事情上昭煜炵显得有些冷酷,但毕竟还有个裴馨儿是他深深放在心上的,就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而言,能够做到这样也算是不错了,总比那些完全无心无情,全不把女人当人的强得多了。
况且这也算是他杜仲一生的行医生涯中少见的挫败了!想他阅遍天下医书,竟然找不到一种方法来解毒,甚至连延缓毒性的发作都不行,这对他来说当真是极大的耻辱。就算为了自个儿的自尊和身为大夫的骄傲,他也要继续研究下去,直到找到结果为止。而现在能够让他继续研究的,自然只剩下裴馨儿一个了,便是昭煜炵不说,他也要主动请缨过去照看着她的。
于是他便顺势点了点头,说道:“这是在下的分内之事,将军请放心吧。在下虽然没能挽回孙姨奶奶的性命,但这两天在孙姨奶奶这里倒也不是全无收获的,或许再给在下一点时间,就能找出解毒的方法来也不一定。”
昭煜炵听了顿时一喜,却又旋即压下了心中的喜悦之情。这些天里他的心情大起大落,好几次都是从极大的期望之中跌落,现下却是不敢再轻易放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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