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受尽苦难,虽然说冤有头债有主,朱棣是首恶,他们这些帮凶也难辞其咎,我必须杀了他。”
他慷慨陈词,情绪激昂,一张脸因为愤怒而变色。
苏落和谷梁鸿面面相觑,这件事是真的,谷梁鸿曾经是朱棣的将军,也带兵杀入了金陵,还率先攻入皇宫,虽然他后来发现自己受朱棣蒙蔽,朱棣所谓的清君侧靖国难其实是为了从侄儿手中夺权,谷梁鸿引咎辞官,毕生不准备复出,之后也因此与朱棣结下了仇怨,并被多番刺杀,为了避开朱棣才把家搬离凉州,但无论怎么说,褚岁阳所言的事情他都做过,不容抵赖,他内疚自责,苏落无言以对。
屋子里好一阵宁静,最后是走廊上某个住客的脚步惊醒了谷梁鸿,他走过去扶起褚岁阳,褚岁阳却一甩袖子横眉立目。
谷梁鸿表情肃然,道:“等见到他老人家,我,愿意负荆请罪,并任凭他老人家杀剐存留,假如能有什么可以弥补,我甘心情愿。”
他老人家,当然是指建文帝,褚岁阳忽而转头怒向谷梁鸿道:“你可以弥补,你去杀了朱棣给我的主人报仇。”
谷梁鸿愣住,这要求不是过分,而是他早就存着与世无争之心,只想给苏落一个安定的生活,让儿子平安长大,打打杀杀他不是淡漠,而是想彻底断绝。
苏落看谷梁鸿艰难的样子,帮衬道:“当年我相公才十几岁,本着一颗为国为民之心,无意间被朱棣蒙蔽,情有可原,假如父皇他不原谅,我愿意陪着我相公一起接受父皇的处罚,或者还有我儿子,我们一家三口甘愿接受父皇的严惩,只想他放下心结,回到我身边,吃糠咽菜我们父女在一起,他百年后我也好给他养老送终,我别无其他念头,就是不想他孤独无依。”
听闻苏落都有了儿子,褚岁阳突然就为难了,他非常想杀了谷梁鸿给主人报仇,但杀了谷梁鸿公主和小娃怎么办,这可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毕竟公主没有错,公主的儿子更没有错,他想想道:“此事我做不得主,必须回去禀明主人才好。”
苏落和谷梁鸿看看,暂时也只能这样。
褚岁阳离开后,苏落同谷梁鸿和卓然、杨二郎也带着购买好的东西回去家里。
这一夜,谷梁鸿再也无法安眠,哄着缠着他的安儿入睡后,他自己披衣来到外面站定,谷地温润如春,白昼夜晚温差也不大,一片静谧中似乎能听见花开的声音,星星覆盖在低垂的夜幕上,偶尔风过,凉爽恣意。
他长吁短叹,愁闷的是,假如建文帝因为自己而不肯同苏落相认,自己就成了千古罪人,因为他知道苏落非常想见到父亲,想她从生下来就没有父母,也从未对谁喊过一声爹和娘,所以苏落非常渴望这次和建文帝重逢。
他甚至更怕建文帝会因此而要苏落离开自己,凭着苏落对自己的感情,他坚信苏落不会,但她会因此而得罪父亲,这却是谷梁鸿非常不想的。
他仰头望天,错误已经铸成,人生不能重来,我该当如何啊!
“大叔。”
苏落在他身后喊道,他回过头去,看苏落走了过来,单薄的衣服随着微风浮动,谷地里暖和,但苏落身子瘦弱,他急忙脱下自己的长衫给苏落裹上,蔼然道:“我不困,出来走走,你怎么也不睡。”
苏落仰头看他:“你在想白天的事吧。”
谷梁鸿淡淡一笑,在她额头吻了下:“我的错太严重,也愿意弥补,可是落落,我不是不想杀朱棣,我是不想大明再陷入纷乱,不想百姓被殃及池鱼,也不想谷梁鸿世家,还有你和安儿再卷入世事之纷乱。”
苏落用手画着他的胡须,暖暖一笑:“我懂,我也不会同意你那么做,我们把家搬来此地,就是为了远离纷争,你不屑于做安国公,我也不屑于当公主,耕田犁地,春种秋收,这样的日子我喜欢。”
谷梁鸿抚摸她柔滑的面庞问:“假如你父亲以此为要挟,若我不答应他就不肯认你呢?”
苏落不假思索道:“我已经习惯了没有父母,有大叔你疼爱我已经足够。”
谷梁鸿盯着她看,突然把她搂在怀里,激动道:“落落,这辈子下辈子,大叔都只疼爱你。”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