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紧扶着安弘益在沙发上坐下。

    “怎么突然就跑去喝酒了？”安博文倒了杯水递到他的面前，“现在这个时刻，你怎么还这么肆意妄为，这要是···”

    话还没说完，安弘益就睁开清明的双眼，“不用你管！”

    安博文端着杯子的手一抖，放下杯子，默默的坐在他的身边。父子俩沉默的坐在沙发上，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安静的空气中只有两人呼吸的声音。

    最终还是安博文先打破沉默，面对着儿子冷漠的目光，“你母亲，她很想念你们！”

    “我母亲在当年的车祸中就死了。”冷酷的声音在安博文的心上划下一道深深的伤口。

    “弘益，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

    “我知道，当年我们的行为确实有错，可是那时的情势已经容不得我们再思考更加完美的计划，我们需要快速而不为人知的将你母亲送出国外，不然迎接她的就是死路一条，甚至，还可能会危害到你们的性命。我本来想等事情稳定之后再将事情告诉你们，却没想到轩辕烨像是识破了什么，暗中一直没有放弃对安家的监视，所以···”

    “所以你就瞒了我们十几年？如果不是她的突然出现，是不是你还准备一直瞒着我们？”冰冷的话语带着不易察觉的质问。

    “不是这样的。”安博文立刻解释，“我本来是打算告诉你们的，只是九儿突然和轩辕烨扯上关系，所以打乱我的计划。而且我也不知道你母亲会突然回来，当年为了她的安全，我从来都没有联系过她。轩辕烨心思深沉狡诈，如果让他知道你们知道她的消息，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

    “呵！”

    “弘益！”加重语气，“我没有必要欺骗你！你跟轩辕烨正面交锋过，他的可怕你应该有所了解，十二年前他敢在安家，在老爷子的眼皮底下伤了你，当年他就更不会将安家放在眼里。你母亲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他都能下次狠手，更不要说是你们，所以我不能也不敢冒险。”

    “我不期望你现在就能原谅我们，但希望你能记住，作为父母，我们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伤害你们。”即便再从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安弘益没有说话，直接上楼回房，他需要好好考虑一下，以后到底应该怎么办。

    在沙发上坐到天亮的安博文，没想到会从外面突然冲进来一个苍老的身影，“卞叔，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您···”

    “安弘益那小子呢？”卞老冲进来直接开口，满脸的怒火，“把安弘益那兔崽子给我叫出来，怎么他现在坐上少将的位置，了不起了是不是？能随便欺负人是不是？”颤抖的身体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卞老，您先消消气！”安博文赶忙扶住卞老，对着王妈使了一个眼色，“卞老，这弘益犯了什么错，您直接告诉我，我一定好好教训他，您千万不要生气。”

    “哼，放错？”卞老坐在沙发上，一敲拐杖，“他能犯什么错，他堂堂一个少将，想打谁就打谁，即便是将人打死，我们这些老百姓也无话可说！”

    “这···”安博文满头的雾水，“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您慢慢说清楚，如果真是弘益的错，我绝对不会袒护他。”

    “哼，你让他自己说！”卞老看到从楼上下来的人，脸色更加难看。

    安弘益走到沙发上坐下，对着王妈吩咐，“帮我准备一杯咖啡。”然后才看向卞老，打招呼，“卞爷爷！”

    “别，我可当不起你这声爷爷。”卞老冷哼。

    看看卞老，安博文轻声询问，“弘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要是有什么误会就说开了，别伤了两家的和气。卞老，您说是不是？”卞老是父亲的老战友，安博文自然十分客气。

    “误会？”卞老死死的盯着喝咖啡的安弘益，“安弘益，我问你，我们家鸿儿昨晚住院了，是不是你打的？”

    自从儿子死后，卞老将卞鸿当心肝宝贝一样疼爱着，就怕他出个什么意外。虽然家里还有另外一个，但那个到底是私生子，名不正言不顺，只有卞鸿是自己心中的接班人。昨天听到卞鸿出事的消息，卞老差点没被吓晕过去，看着鼻青脸肿，毫无生机的躺在病床上的孙儿，卞老仿似看到了儿子过世时的场景。直到听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他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对于这出手之人更是恨不得千刀万剐。

    这一听说跟安弘益有关系，卞老直接从医院就杀了过来，想要为自己的孙儿讨个公道。

    “发生什么事了？”一大早，安素从楼上下来就看到了这副诡异的场景。卞老凶狠的瞪着安弘益，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了，安博文一脸的不解和无奈，来回看着卞老和自己的儿子。而安弘益则是一口一口喝着手中的咖啡，像是面前这两人都不存在一般。

    安素微皱眉坐在安弘益的身边，接过王妈端来的白开水轻抿一口，“谁能告诉我？”

    “九儿···”

    “什么事？这小子平白无故将我们家鸿儿打伤了，你说是怎么回事？”安博文刚准备开口，就被卞老大声打断了，卞老愤怒的开口，“你们安家可真会欺负人，以前是我儿子，现在又是我孙儿，你们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如果不是心疼孙子到失去理智，卞老是绝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安素转着手中的杯子，没有说话。安弘益更是连眼神都没有，只有安博文欲言又止的看着卞老，却只能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自从他儿子出事后，卞老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做事变得狠辣许多，对于那一对孙儿也是无比溺爱，尤其是大孙子，更是疼到了心坎里。

    话一出口，卞老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只是这在座的都是小辈，想要挽回却又拉不下脸来，只能这样干瞪着。

    喝完杯中的咖啡，安弘益放下杯子，才将目光落在卞老的身上，“没错，卞鸿是我打的。医药费我一分都不会少，您放心！”

    “我呸！”卞老原本有些消下去的火气，立刻‘轰’的又冒了出来，“谁需要你出医药费，我们卞家不缺你这几个钱。我问你，鸿儿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打伤他？今天你不给我一个满意的回答，我就去找你爷爷说说理去！”

    “卞叔，您有什么话好好说。您也知道，我爸最近身体不太好，一直都在住院，这要是再跟着着急上火，不是···”安博文立刻开口阻拦。

    安素淡淡的开口，“那也要你进得去才行！”

    安老将军住的医院，被安素保护的如同铁桶一般，没有她的同意，别说一个人，就连一直蚊子都休想飞进去。

    “你！”卞老怒瞪着安素，“难道你还敢拦着我不成！”

    安素没有说话，只是她的神情却说明了一切。不要说是这点小事，就是天塌下来了，她也不可能会让人去打扰爷爷。

    看着被气的不行的卞老，安博文赶忙出来转移话题，“弘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感觉跟卞叔说清楚。”

    “也没什么事。”安弘益慢慢的开口，“就是看他不爽！”

    ···

    一句话就让卞老脸色由青转紫，十分难看，大吼一声，“安弘益，你别真以为我拿你没有办法，我告诉你，不要说你只是少将军械，就是你现在做到了你二叔的位子上，我也照样能教训你！”

    安弘益没有说话，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根本就不将卞老的放在眼中。

    深吸一口气，卞老决定从另一个人入手，“安博文，子不教父之过，今天不管怎么说，你一定要给我一个交代！鸿儿也算是你看着长大的，他的为人你十分清楚，我相信他绝对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言下之意，这次的事情完全就是安弘益的错。

    安博文心中有丝不悦，但面上却还是带着得体的笑容，“卞叔说的自然不会错。再说，弘益的性情大家都是知道的，他绝不是什么冲动的人，所以这件事中肯定有什么误会。您也不要着急，先听听弘益怎么说。”

    “卞爷爷，您有多长时间没管事了？”安弘益突然转移话题，“只怕从卞鸿接管公司后，您就很少出门了吧？自然，也不会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评价卞鸿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卞老皱眉，心中有一丝不好的预感。他相信自己的孙子，从小到大都十分优秀，所以将公司交到孙子的手中后，他就一心过起了隐居似的生活，大事小事都由孙子接手。

    “卞鸿私下里针对磊子，磊子的每单生意都会被人从中作梗，这件事您应该不知道吧？”

    “对了，云熙前段时间跟女朋友分手了，听说是因为女方父母得罪了某些大人物，被赶出京都了。”

    “奥，还有，前段时间九儿有事去了警局一趟，这件事我分明封锁了消息，不知卞鸿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您回去告诉他，我妹妹的终身大事不需要他外人如此担心，您也替我谢谢他的‘好意’。”

    一件件事，让卞老听的是晕头转向，“你的意思是，这些事都是跟鸿儿有关系？不可能，鸿儿不是这样的人，而且他跟你们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事事针对你们？”

    “这件事我也很好奇，不如您替我问问他？”安弘益看着卞老苍白的头发，慢慢的说道，“卞爷爷，磊子不是没有能力，抢不过卞鸿，云熙也不是会如此忍气吞声之人。卞爷爷，您以为若不是看在您的面上，卞鸿有几条命才能活到现在？”

    “可是···”卞老不是怀疑安弘益的话，只是他是真的想不明白，鸿儿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动机和目的是什么？

    没有人知道卞鸿是怎么想，就连一直看着他长大的卞老都十分疑惑，他看着安弘益眼底的冰冷，“那这次，你是为什么？不管鸿儿做了什么，你也不能将他打成那样啊···”

    卞老看看坐在一边安静的安素，从安弘益刚刚的话中，他已经能猜到，肯定是鸿儿说了些不好的话，关于安素，所以才惹得安弘益大怒。只是到底是自己的孙子，不管他做了什么，卞老都觉得安弘益下手太重了。

    “卞爷爷！”安弘益一字一句的开口，“我以为，我已经手下留情了！”若是换了旁人，现在只怕已经在重症监护室了。

    “···”确实，安弘益真要动手，鸿儿受的不会仅是皮外伤，“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你今天选择说出来？”

    “我以为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安弘益轻勾嘴角，“昨天只是一个开始，如若卞鸿还是一如既往，您也不要怪我们手狠。机会是给懂得感恩的人的。”

    “···我知道了。”卞老叹息，看着安弘益，“不管卞鸿说了什么，我都带他向你们道歉，是我没有教育好孙子。”

    说完，卞老也不再逗留，直接起身离开，也或许他是没有颜面多呆一刻吧。十几年是儿子，现在又是孙子，卞老忽然开始怀疑自己的教育方法是不是真的有问题，他将卞家的以后交给鸿儿真的是正确的选择吗？

    看着卞老蹒跚的背影，安博文心中也是叹气，卞家的辉煌只怕要到头了，他看向安弘益，“你真的跟卞鸿没有过节，他为什么要针对你们，你一点头绪都没有吗？会不会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你···”安博文的话在安弘益看过的目光中渐渐消失。

    两人的互动安素都看在眼中，她轻轻皱眉，却也没有说什么。吃完早餐，安素起身，“弘益，你今天要去部队吧，顺路载我一程。”

    “好。”

    安素对着安博文的点头，和安弘益一起走出了家门。

    行驶的车中，安弘益几次看向安素想要说话，却最终都不知道应该从哪里说起，还是安素先打破了车内的沉默，“思源和刘昊，最近还好吗？”

    提到这两人，安弘益轻声一笑，“还不错，比以前精神多了，有点当兵的样子。两人进步不小，可就是哭了他们的教官。”这刘昊脾气还跟小时候一样，放在哪都是个刺儿头，不过教官可都喜欢刺儿头。倒是安思源，变化比较大，比以前成熟稳重许多。

    “恩。”安素点头，突然话题一转，“你若是不高兴，可以让他搬出去。”

    “···”安弘益脸上的笑容一僵，很久之后才低声的开口，“我没有不高兴。”

    “但你却在钻牛角尖。”像个幼稚的孩子一样。

    安弘益脸上微热，有些难堪的避开安素的目光，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很幼稚，只是他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我，以后会注意的。九儿，你不用担心我。”

    “我从来都不担心你。”安素认真的开口，“你很稳重也很理智，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明确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以你为骄傲。”

    “弘益，这个世界，没有谁应该为谁做什么。每个人都有着自己心底最特别的存在，或父母，或子女，或爱人。这些永远都是不平等的，也衡量不了。”

    “你忘了一句话，人无完人，世间没有完美无缺的事。”

    安弘益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固执，“我知道，这些我都懂。我甚至也能理解他们的做法，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可是，理解不代表能接受。”

    “这不正说明了，他们对你很重要吗？”只有在意，才会难过。

    “我···”安弘益想要否认，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看着安素温暖的目光，他感觉心中的屏障慢慢碎裂，“呵呵，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通，还做出这些···”十足孩子气的行为。

    “当局者迷。”安素淡淡的一笑，“人性如此。”

    “九儿也会吗？”安弘益面色轻松，开玩笑的问道。

    安素沉默的看着窗外，直到车停在校门口都没有说话。就在安弘益以为安素不会回答的时候，轻轻的声音伴随着关门声传来，“我也只是一介凡人。”

    所以，看不清。

    所以，不愿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