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笺上画了半壁的江山,烟雨飘渺处的几抹山峦。鹅黄暖绿、清脆润泽,不着墨线的山水间,颜色浸染开去,如同浓墨相点,浑然天成。
浮霜作画的时候异常认真,晌午的阳光从树荫缝隙中透过,洒在她身上,仿佛印上了一圈淡淡的光晕,耀眼的令人挪不开视线。她长长的睫毛随着笔锋婉转轻轻颤抖着,挽起的宽袖露出一截白嫩如藕的手腕,帷幄间一席山水渐渐成形。
这几日浮霜过的十分清闲,弹弹琴、画幅画,又或者题一篇词,时间便如流水般消磨了。有些事情强求不了,有些事情只能等待。
卫东鋆走进两仪居的时候,瞧见这天然一色的景致,瞬间便失了心魂。
他突然感到后悔,自己从小爱武厌文,除了兵书、史记和策论,旁的几乎都从不涉猎,没怎么好好学过画,也没怎么乖乖的练过字。若不然,此时浮霜画好的丹青图前,他提笔书上一席小楷,又或者配上几句行草,该是多么应景的事?
“郡主,王爷来了。”蔷薇忍不住低声提醒道。
浮霜手中的笔顿了顿,随即画完了最后一抹,方才搁下笔,抬起了头。
卫东鋆直直的望着她,数日不见,他的心结仿佛在这一瞥间消失不见了。
“你来了?”浮霜眼神却没有聚焦在他的脸上,她面无表情的开口道,“鸠尾,去沏茶。”
鸠尾应了一声便进了屋,蔷薇芍药等则忙着上前收拾笔墨。
卫东鋆轻咳了一声,随后道:“我有要事,只想和你谈。”
浮霜沉下眼神,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率先走进了西厢房。
西厢房的议事厅内,已经撤去了圆桌。蔷薇拿来两个蒲团,在屏风后面对着放下,又在其间置了一案几,鸠尾进屋摆上了茶水和吃食,芍药搬了个冰盆搁在一旁降温,便关上了门窗都退了出去。
浮霜进了屋,一直背对着卫东鋆站在窗口,她用帕子轻轻擦去了额头的汗水,初秋的日光还是很强烈的。等丫鬟们安排妥当,她方转过身,走到跟前,选了一席落座,卫东鋆也撩袍在对面坐下,两人一抬眼,面对面的距离稍稍有些近,随即都察觉到有些尴尬。
对饮了一杯,卫东鋆放下茶盏:“福建的越王发兵攻占了桓城,桓城总兵战死,守军全军覆没,桓城几尽被屠,无生还者。”
浮霜闻言瞳孔猛的一收缩,她知道越王会攻占桓城,却没想到事实来的如此惨烈,此时此刻,她突然感到一阵悲哀,因为自己无法坦言告知,这许多人便丧了命。
卫东鋆目光炯炯的凝视着她,他与她的距离如此接近,近到能清晰的察觉到她的悲哀,和淡淡的自责。
她为什么会自责?卫东鋆百思不得其解,越王的征伐,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你准备怎么做?”却听浮霜开口问道。
卫东鋆回过神来:“我准备即刻率兵南下,与庆军决战桓城。”
浮霜闻言凤眼微张:“李柄晟在桓城有多少兵马?”
“约莫三十万。”卫东鋆沉声说道。
“那你有多少?”浮霜又问。
“十万左右。”卫东鋆勾起了嘴角。
浮霜深吸口气,好半天才轻启朱唇,淡淡的吐出个词:“疯子!”
她这两个字说的柔婉,不像是斥责,倒有隐隐有几分赞赏。
卫东鋆笑了,笑得意气风发、笑得勾魂摄魄,这世上知道他准备用十万对敌三十万敌军,还会表示赞赏的人,也唯有浮霜。
“是,我是个疯子,所以我想要越王李柄晟明白,做任何事,都必须付出代价。”卫东鋆双眼紧紧的盯着浮霜,眸中仿佛燃起了一把火,“他偏安广东太久了,自以为长出了角,便成了龙,其实他仍旧不过是水中的爬虫。我真正的敌人并不是他,对付他,十万大军便已经够了。”
浮霜却没有再说什么,她知道,上辈子卫东鋆就是凭借十万大军败了越王李柄晟,从此一战成名!这次他依旧会赢的。
两人对视了片刻,卫东鋆没有在浮霜眼中看见丝毫的不屑、怀疑和担忧,有的只是坚定的信念,就仿佛她知道他不会输一样。她甚至比他自己还有信心?
浮霜也没有在卫东鋆眼里看到猖狂、浮躁和骄傲,他话说的霸气,其实心中也是这么想的,不带丝毫浮夸,而是十分冷静。
过了好半晌,浮霜方道:“卫齐瑞会趁机带兵攻打润州,恐怕镇州的卫东鋆一行也会参一脚。”
“我知...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