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盆和手炉进来,方才退了出去。
一个多月不见,许是因为军务繁忙,卫东鋆又瘦了些,也黑了些,浮霜倒上两杯茶,笼着袖子坐等他发话。
卫东鋆却定定的望着她,一言不发,像是没看够似的。浮霜被他瞧的脸色微窘,忍不住打了个哈气道:“大半夜的,有话便快说吧?”
卫东鋆清了清嗓子,方才调转了眼神。
“府中一切都好?”他斟酌着开了口。
“好。”浮霜挑了挑眉,心中诧异,半夜将人闹起来,就是为了寒暄?
两人沉默了片刻,屋里十分安静,卫东鋆又犹豫了好久,方才开口道:“宜州之行一切顺利,于总兵带着我融入戍边大军,交接的十分妥当。”
“所以?”浮霜越发不解了,他到底要说什么?
“只是有一件事令于总兵放不下,也令我十分不解。”卫东鋆继续道,说罢又望了眼浮霜,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浮霜见他这幅模样,疑惑更深了,他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话题?
却见卫东鋆抿了抿嘴角,叹了口气,起身在屋里兜了两圈,方才又坐下:“宜州向西十里地便是你们西蜀的盛城,原本这两地都是重兵把守,我们防着你老爹季景斋,季景斋也防着我们,对峙了多少年了。可这回我去宜州时,于总兵却告诉我季景斋在两个月前,竟然撤了盛城的兵力。”
“所以你认为我应该清楚原因?”浮霜反问道,“我可不懂军务。”
卫东鋆忙道:“我不是质问你,只是告知你。你也知道你爹和怀王之战迫在眉睫,怕是这回调兵为的就是与陈氏开战。可你爹竟然连预防我们的兵力都没有留下,恐怕与陈氏之战预计不妙呢,所以我想让你知道此事,毕竟他是你……”
“不要再说了!”浮霜不悦的闭上眼睛,“我说了多少次了,他不是我爹!”
“我……”卫东鋆一句语塞,他其实不明白为何自己急于将此事说给她知道,就仿佛迫不及待的想看她的反应。他想知道,一直站在他这边的浮霜,在面对涉及季景斋的事情上,究竟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浮霜从没有肯定的向他陈诺过什么,他不知道她帮自己的真实原因。他的理智告诉他,浮霜和他的立场不同,自己的要求是匪夷所思的。可是矛盾的是,他心底却想把这种匪夷所思变成理所当然的现实。他期盼她能矢志不渝的支持自己,即便对手是季景斋……她的父亲。
这种矛盾的奢望令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几乎都要疯了!所以他才赶马连夜奔回来,所以才忍不住大半夜的跟她提出这个问题。
浮霜闭着眼睛深吸了口气,她自然是知道为何季景斋调走了戍边大军。
因为季景斋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他清楚的知道上辈子这节骨眼上正是定王卫齐峥亡故的时候,铁板一块的江淮卫氏因为定王爷的身故变得分崩离析,绝对没有功夫挑起边境之战,所以留人戍边是没有必要的,还不如都抽调去北境,尽快灭了陈氏。
可这理由她却偏偏说不出口。
“也许……并不是与怀王之战告急。”浮霜舔舔嘴斟酌着词语,她不想因此让卫东鋆以为陈氏与季景斋会势均力敌,不想他小瞧了季景斋的力量。
“你知道缘故?”卫东鋆瞪圆了鹰眼,犀利的眸光闪烁。
“不,我不知道,只是推测。”浮霜辩解道,“既然联姻是为了停战,不到一年的时间你们双方都尚未恢复,所以季景斋敢赌你不会在冬季开战,才调走了盛城的兵力,一心绞杀陈氏也未可知。”
卫东鋆闻言却皱起眉头:“老狐狸做事一向稳妥,常常稳妥的近乎保守,他如何会如此大胆下注?这不像是他一贯的风格。”
浮霜也知道自己说的理由十分牵强,她心中火起,卫东鋆拿这事来问她又算是什么意思呢?是试探她?还是质疑她?又或者想让她表态?
“你爱信不信!”她猛的睁开眼,凤眸中跳动着愤怒的火焰,“我困了,我要睡觉!你给我出去!”
卫东鋆却像是吃了颗定心丸般,心中欢喜。他瞧着浮霜火大的模样,越看越乐,浮霜话里话外都是为他筹谋,他如何又听不出来?
也许他不需要她的理由,只需要她不断的确认而已,确认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东西。
一直以来,心底的疑惑和不确定如同冰封的盔甲,将他裹得严严实实的,可此时此刻,他却觉得那盔甲开始融化了。
“我出去!我这就出去!你好好睡吧!”他站起身笑着说道,随后乘浮霜瞌睡连连,低头猛的在她脸颊上啄了一口,方才飞速的奔出了屋。
“卫东鋆!”浮霜一愣,随即火上浇油般的着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