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淡没有光线透入的房间,起身,扶了一下沙发背,离开。
他做了该做的,也许还不够,但至少让他觉得这样做下去是对的,是朝着希望与光明去的,她是会开心的。
这样就好。
房间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睡意依旧是缱绻的,她轻轻伏在沙发上,脑子里一直回荡着他刚刚说的那一句话,不知不觉竟懵懂地睡过去了两个多小时,也是一样被电话吵醒,只不过她的是在沙发上的包里,稍微清醒了一下拿过来,来电人很清楚地显示是徐敬远。
“小彤,”徐敬远欲言又止,想必是想对警局对霍西的做法想表达意见,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只好说重点,“我跟你说一下机票是下午的,你要走,我会在机场等你;你要留下,记得要提前退票,早两三个小时,是可以退的。”
他不知她这一晚心情起伏是什么,但无论什么,他尊重她的选择。
“看你的。”他淡淡地,说出了宠溺包容的三个字。
………………
整个上午,林亦彤一直在做家务。
封闭式的设计让房间不易落灰,没太多卫生死角,她只是简单打扫,当消磨时间。
花瓶,茶几,阳台上被水沾到绣了的钢丝衣架。翻到柜子时,还能看到一些陈年杂物。她曾经熟悉的图钉,送过的装皮带的精致小盒子,甚至最底下泛黄的纸,是她写过的一张党员定期思想汇报。
她拿出来,仔细看,日期已经过去了好多年。当时她在书房写了半夜都觉得缺了一张,哪儿都找不着。
霍斯然那时被吵起来,说能帮她写一张,可写了没几个字就被林亦彤给揉了。
他的字那么刚硬,龙飞凤舞的,跟她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明眼的人都看得出来,还想欺骗组织吗?组织是傻的啊?
“……”想着想着,把纸举高了看,她竟不自觉地笑了笑。可笑容很快收敛,淡去。
她收拾不动了。
怕发现更多的东西,旧物,会无法自拔。她清楚地知道昨晚自己只是感激、同情、心软了那么一下,下午,她就要跟师傅回美国去了!
可是,她真的能毫无牵挂地去美国吗?
她不知道。
“当当当”,三声门响。
那纤细的身影一颤,回眸看去,这个上午的时间会有谁来敲门?没几个人知道她在这里,那就是找霍斯然的了?她要去开么?
纤睫不自然地垂下,想避开,可门声一直响,林亦彤叹口气,起身,去看。
——猫眼里,她只看了一眼,整个人就被震得僵硬在原地,可再怎么这个人也是熟悉的人,她的手已经覆在了门把上。
却突然想起霍斯然说过,无论是谁敲门,问清楚前都别轻易开。
她戒心腾起,冷声说:“他不在。你找谁?”
门外的人生生一僵。
震惊,之后是狂喜,颤声说:“亦彤?”
“你是亦彤么?你在里面??”
林亦彤嘲笑自己,这下确定了,熟悉的人是没有办法伪造的,既然都已经叫出名字说明他已经知道自己回来了,她没有再矫情,即使不喜欢,不欢迎,可还是轻轻打开了门。
门外,陆青一身休闲军装站在面前,看到了阔别四年的那张脸。
削瘦,清冷,与四年前那个小女孩判若两人。
他举着的手僵住,努力假笑了一下,怕吓着她似的叫她一声:“亦彤。”
那柔美如水的小女人轻轻点头,礼貌地拉开门,笑容如蒙了一层淡淡的薄膜,叫他:“陆师长。”
三个字,就将他打入冷宫。
陆青这下连假笑都凝固在脸上了。
他艰难地将手插进口袋,哑声说:“我才刚刚知道你回来,斯然没跟我说。我是看了清晨轰动整个京都的新闻才知道,当时差点以为……是看错人了。”
“你刚刚说斯然不在?我能进来么?”
她纤睫低垂,态度淡漠,点头,没什么所谓的放了他进来。
陆青走进来,像看罕见的奇物一样看她每一寸的变化,急腰的长发剪短了,可怜跟弱小的气质退了些,柔美与倔强却更胜从前。尤其那柔凉的一眼看过来的时候,陆青几乎要失控地将当年自己的抱歉全部都说出口。毕竟那愧疚,他压了整整四年。
可如果没猜错的话霍斯然已经跟她说了无数次,如果有用的话,她现在也不会是这幅样子了。
“要茶还是要白水?”她淡淡问。
“白水就好。”
“你肯回来跟斯然一起住了?”这绝对是好事。
“这房子有我一半,”她把一杯水推过去,“离婚协议上面写了。”
陆青心里一刺,继续维持着假笑,说:“那你记不记得今天什么日子?我们家老爷子大寿,上一次请你过来也是夏末秋初的时候,刚转凉,你记得吗?我是来邀请斯然的。”
她淡淡抿了唇不说话,点点头,记得不记得有什么关系。
“那你要一起来吗?”陆青趁胜追击。
她捧着杯子喝了一小口,淡然道:“保密局局长的寿宴一定很宏大,我是小人物,应该不缺我这一个。”
这次顾景笙不在,她没有必要再被推到风口浪尖了,不是么?
陆青笑容一褪,低低道:“这次只是家宴。而且我父亲……现在已经不是局长了。四年前的那件事过后,他就已经以泄露国家高级机密为由被撤职处分,现在能来看他喝参加他寿宴的,都是些老朋友。斯然没告诉你么?”
她清澈的水眸这才抬起,诡异地看了陆青一眼,很深。这个消息,才的确是有那么一点新奇。
“你希望我说抱歉,还是很遗憾?”她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陆青笑容微顿:“你不知道么?我说的是四年前,顾景笙那件事。你参与了,虽然我父亲被撤职,可连他自己都说这件事被揪出来是好的,否则f国会一直以百种理由压在我们头上,破了才痛快,他一丁点都没后悔被撤职。”
她小脸明显有些冷,手指轻轻地一点点捏紧了杯子。因为陆青该知道,当年那件事,她是在怎样的状态下答应参与的。
——她算是卧底,害死了对她如生命般重要的一个人。
哪怕全国上下都欢欣鼓舞,请相信,她那一刻是痛到极点的,所以凭什么,要邀请她一起过去“欢庆”?不觉得,过分么?
“你会不会到现在,还一直,因为这件事而记恨斯然?”
她柔凉一笑,苍白的小脸抬起,问:“顾景笙既然最后被说是你们安插在敌方的内线,那为什么那天到最后,敌方人都抓齐了,货也扣了,却是这个‘内线’被你们逼到悬崖边,开枪自尽?”
他一定要如此强逼,逼她想起四年前的每个细节,连同悲痛暴怒的情绪一起吗?
陆青苦笑两下,问:“那种霍斯然对外宣称的措辞,你真的相信?你信他是为了私情要杀顾景笙,最后逼得他自行了断?”
她冰冷如天寒地冻般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陆青知道这些事一时半会她接受不了,只好说:“老爷子撤职后我把他带到京都,我也已经不是省军区的师长了,现在是被我妈撵出来为晚上的饭局买菜的。所以你有没有时间陪我去趟超市?你们女人懂这些,反正斯然不在。”
她纤睫轻垂,犹豫了一下。
心情本身就很纠结,从清晨到现在,额角仿佛都还残留着那男人的疼惜与温度,她心里很乱。陆青的邀请还算客气,具体算起来,她跟他并没有那样直接的深仇大恨。
“有。”许久,她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吐出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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