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他心里,“……你不要急,女人都是感性的动物,顾景笙可怜她自然心疼……而且他们以前是情侣,没一丁点爱还在一起干什么呢……不是曾经也到过结婚的地步吗……”
霍斯然大步流星的脚步逐渐变慢,转过身来,一双杀人般嗜血的眸死死地盯着她。
“是吗?”他反问,“心疼?”
云裳心里剧烈的心跳,重若擂鼓。
纤睫剧颤,她泛白的唇鼓足了勇气开口:“是啊……共患难,总是会互相心疼……昨晚菲菲去过警局处理他老公的事,看到过了……他们昨晚就关在一间小小的禁闭室里,没有暖气,就只能抱在一起互相取暖……她自然会想先救……”
没说完,她的勇气,就已经被霍斯然眸中的杀气给吓得彻底没了。
冷笑,勾起的嘴角像是极度牵强的牵扯,勾到一半就死都浮不起来,他哑声问:“抱在一起?”
“还有呢?”他幽幽地问,“除了这些,还看到了什么?”
他要知道。知道那些没有他存在的时间里,他熨帖在心头挚爱无双的人儿,都做了些什么。
云裳一张小脸白得吓人,她裹在衣服里的手紧紧掐着自己,逼得自己勇敢,因为胜败……就在此一举。
“咣当”一声,铁门打开。
女警员一张尴尬又畏惧的脸出现在门口,喊道,“顾景笙,林亦彤,出来了!”
那因为极度困倦睡着,不知什么时候头枕在顾景笙肩上的纤小人儿慢慢清醒,一双朦胧的水眸看着外面的人,那人站在女警员后面,朝他们露出一个笑容,她以为自己看错了,不然为什么,觉得好几个世纪都没见过他了。
跟女警员低声说了几句话,陆青走过来,把钥匙先扔到顾景笙脚下,再蹲下来在林亦彤面前晃了晃,“哎,回神。”
纤小的人儿这才回神,还没有回过味儿来,眼眶却就已经湿润了。
可她这次却是高兴哭的,她发誓。
陆青也笑,拍拍她的肩,再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头,哑声道:“来,先起来再高兴,起来再说。”
顾景笙同样疲惫的眸也微微诧异,先自己打开了手铐的锁,再抱着林亦彤站起来,将她的手铐也打开,丢到旁边。这个时候陆青也一身风流倜傥地站好了,看一眼他们的姿势,没再说什么就带她们出去。
林亦彤始终浑浑噩噩的,不懂发生了什么,一双水眸带着疑惑望过去,陆青将填好的手续单扔过去,看她一眼说:“别瞧着我——你的事儿我原本不知道,昨天有一个退役师长的晚辈提起这事传到老首长那儿,我才过来跑这一趟,”他瞅瞅她一身狼狈甚至有些脏的米色针织衫,抬手就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还护士……这点卫生都不讲,嗯?”
她捂住额头,弄不清是喜极而泣还是别的什么,只是晕晕乎乎的,觉得一点都不真实。
“陆师长,”她嗓音沙哑地说道,“你刚刚填的保释单上,是只有我,还是……”
还是她和顾景笙两个人?
陆青这个时候才插着口袋看了顾景笙一眼,那一眼,仔细看的话是冷冽如冰透着杀气,可再一恍惚就恢复正常,勾勾嘴角:“走了。你俩。”
那一瞬,不知为什么,那纤小的人儿眼睫一颤,眼前陆青的身影晃过,她却仿佛看到了——
清楚地看到了,那个眼神。
“省军区分院旁边的旅馆,价位中等你先过去住,不是没房子么??暂时落个脚。”陆青出了警局门就对她说。
一个名片递过来,已经被铐了整整两天多的手腕自动并着去拿,她心下有一点不踏实,总感觉有一丝一缕的寒冷从周身出发将她缠绕住,原本捆缚着她快要不能呼吸的事就这样轻易解决,她有一点点怕,更多的是不知道自己对霍斯然做出的承诺,还需不需要去兑现,纤细的手指紧紧扣着那张单薄的纸片,指骨泛红,她心头思绪烦乱。
一旁,顾景笙和陆青正说着什么,她听不清,只见陆青浅笑着,顾景笙的礼貌与谦逊似乎在他眼里只是一出戏剧一样。“你来谢我救了亦彤么?”陆青笑得很诡异,想了想问,“你以什么立场?”
“以她是我生命里……很重要的人的立场。”顾景笙淡淡道。
陆青摇摇头:“她可不只是对你重要而已,而且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也不是你。”
“没关系……”顾景笙俊脸微微泛白,勾起一抹清浅到不可见的浅笑,“我还是很谢谢你,陆师长。”
真的。
能让他心爱的人免收不必要的苦难,哪怕陆青对他的成见再深,他顾景笙的心里面除了庆幸与感激,再无其他。
陆青的脸色有些难看,没打算再看这两个在一起,他随意摆了摆手当做了结,开了车门就上去,跟林亦彤打个招呼就驶出警局门口。
顾景笙轻轻走过去,看到她褪去手铐之后裸露的腕,伸手,轻轻地握上去。
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他口袋里被关了两天的手机就震动起来,在寂静得令人发憷的清晨想得惊天动地。
两人对视一眼,他泛白的薄唇勾了勾,以示她放心,接起来。
“喂?”
接下来林亦彤却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只能通过顾景笙的面部表情来读懂,却发现顾景笙脸上只是一成不变的浅笑与平静,这么多年,他早就已经学会了怎么去伪装自己。
那纤小的身影却越来越焦灼不安,因为那电话打得很久,顾景笙只说了几句话,“是吗?”“多久?”“好”。
挂了电话,她仰头用沙嗓音问:“坏事?”
顾景笙把手机放回口袋,浅笑依旧:“……好事。”
林亦彤摇头不信,口吻自然而坚定:“好事的话你不会这样笑。”
顾景笙忍不住笑意加深了一些,除了眼眸里星星点点的痛与伤之外其他无懈可击……可他真的没有说谎。真的是好事。
——刚刚的电话是省卫生厅的人打来的,说是管理层内部新下的命令,把他从下层的市警局调到公安厅来,具体的职位是与海防有关的一个部门部长。口吻那样鼓舞人心,仿佛是他顾景笙凭空捡了多大的便宜似的,因为这样的职位,有人就算打拼一辈子机关算尽都爬不上来,而他顾景笙27岁,这一路平步青云的速度,却已经令人眼红到了发指的地步。
不降反升,这在他年轻的生命里是第二次。
云成君此刻估计正气得想要杀人,因为原本经过这次陆洺止的事可以将顾景笙彻底整死,却没想到他居然越过自己平步直升。可是,只有顾景笙自己知道,这一次宛若搭高楼般摇摇欲坠的升职,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一个区区市警局副局的倒台,泛不起多大浪花。
危害国.家安全罪这种罪名,只有升级到省级官员的位置,一旦被揭开才能震动全国,激起惊涛骇浪。他的父母,亲戚,朋友,所有他爱的和爱他的人,都能眼睁睁地看到,且被统统彻查与牵连。
顾景笙笑着,不动声色,暖着她那只在掌心里怎么都暖不热的手,知道那个深渊又再次朝他逼近了一步,像她们icu病房里的重症患者被下了第三道病危通知书一样,离死亡一步之遥。
她还在不依不饶,蹙着眉让他说实话,顾景笙却俯身轻轻捧住她的头,哑声说:“你累了吧?我送你过去,让你先洗漱休息一下,等休息够了,我再告诉你,好么?”
那一句“你累了吧?”,让那个纤小的身影眼睫一颤,看着他的眼睛,强撑着精神的意念这才慢慢倒塌,她浑身的确很脏,心也如在沙漠跋涉千里的路人般疲惫不堪,他问了一句,她才当真觉得累,有点不能再往下撑了。
旅馆外面,顾景笙在一家汤粉面馆买了外卖,一路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