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惜地压了压她的手腕,故作冷斥:“别动。扯着伤。”
霍斯然脸上的关切和慰问渐次变得冷淡,手攥紧了栏杆,凝着顾父顾母一把年纪了还隔着淡淡带着消毒水味的空气恩爱甜蜜眉目传情,缓缓起身,浑身散发着冷冽复杂的气场走出了病房。
时至五点钟。
而他是凌晨四点多的飞机回京都。
呵。
走到值班台的时候居然还有个小护士认得他,脸红心跳地叫他首长,霍斯然冷冽的眸光渐次放软,不避嫌地缓声道:“林亦彤呢?”
小护士一愣,看看四周后乖乖回答:“不知道刚刚还在,大概有事跟她男朋友一起出去了吧。首长,你坐呀。”
坐??
他就坐在这里等她,等着看她什么时候回来,跟谁一起,出现在他面前?
他的拳头在口袋里攥紧了又慢慢松开,扯出一个冷硬的笑容便真的走过去坐在了一旁的长椅上。不是真的愿意等,而是胃里实在不舒服,一阵阵烧得抽疼,他单手不着痕迹地捂着,支着头闭眸靠在长椅上等了好一会。
昨晚的事他后来反应过来的确是他错了,不该就那么发了火就摔门走人。这一整天他都很想她,想抱她在怀里认错,告诉她以后他会尽量改,别总这么迁就他,越迁就他就越不懂事。而至于她想调到京都分院的那件事,等他一回去,就立马派人着手去办。
别着急。
别着急。很快就在一起了。
可他明明心里这么想着,心口却越来越痛,这医院里的一切当真像祁愿说的,不仅刺眼,而且刺耳。
他受着。
可是却有些受不下去了。
……
晚七点的时候,那一抹纤小的身影总算风尘仆仆地从外面回来,小脸之间隐隐可见疲惫的神色,做事软软乖乖的,却一句话都不想多说的模样,看到长椅上坐着的霍斯然时,在原地犹豫很久,终于轻轻走过去蹲下来,抓着他搭在胃上的手晃了晃。
梦中惊醒。
浓密的睫毛缓缓睁开,胃里的疼痛好像也顿时跟着醒了开始慢慢发酵,霍斯然以为自己是看错,可等慢慢俯身下去抚上她的小脸才发现是真的。她回来了,就在自己面前。
“去哪儿了?”他嗓音沙哑地轻声问,刚醒来的状态让他毫无防备,浑身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她像是累了,纤长的睫毛轻柔垂下,在他掌心里暖了暖脸颊:“跟秦主任出诊,那个村子很远,刚下过雨路不好走。”
霍斯然这下没再说话,低低“嗯”了一声表示他信。而至于顾景笙去了哪儿,他不在乎。不想问。
“彤彤……回家吧?”顿了顿,他沙哑恳求。
她就这么趴在他膝头,小脸抬起跟他对望,一时空气里仿佛有温馨的气氛在交融,静如尘埃地落在两人身旁。
……
回去时没开车,两人一起坐公交。
她小小的公车卡连卡套都是乳白透明色,干净地握在小手里,一连刷了两下,霍斯然鬼使神差地将她的小手抓过来,连着她的人轻轻带入怀中,公车上人少,她倒也没挣扎,陪他一起走到了并排的座位坐着。
他高大的身影靠在座位上稍嫌挤,抱了她让她在胸口小憩,说到了站再叫醒她。
刚刚在医院的时候的确还困乏着,现在霍斯然倒是清醒了,一路回去的时间他想了很多,也做下了一个决定。
回去冲个澡洗去疲惫和一整天压抑痛楚的情绪,林亦彤用冷水抹了一把小脸,系了围裙去做饭,霍斯然脱了外套从背后抱上来,轻轻揉着她的小腹,一般女人多少都会有点小肚子,她却没有,腰细的让人心疼。
他薄唇凑过去吻她的耳珠,指腹一点点在她腰间细嫩的肌肤上摩挲,她痒,小手握住他的大掌,抛一个可怜求饶的眼神给,他这才停了。
“明早四点的飞机延期,再晚一天。我在皇冠酒店定了包间,把你相熟的那些同事朋友,还有你母亲,都叫过来吧。”
她正取着大汤匙,听他这么说了一句,汤匙掉下来砸在了厨具之上。
那清脆的声响中,带着震撼。
她小脸不可思议地转回去,微微泛白,哑声问:“……为什么?”
他垂眸轻吻着她,低低道:“没有婚宴起码要请客……这样才够礼貌。”他轻描淡写。
怀里纤小柔软的身影转过来,水眸里的光剧颤着,忍着嗓音的干涩轻声说:“斯然,我都已经答应你了要去京都工作,我妈妈那边……迟早的事,等她接受了我的跟顾景笙分手的事,慢慢的她也就能接受我爱上别人,我结婚,我在别处有安定的生活……”她努力笑起来,“你不就是在意顾景笙吗?我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了,就在今天,我们已经分手了,我都可以保证,他以后再也不会纠缠我了。”在她说了那么残忍的话之后,除非顾景笙贱,才会再在一个连信任都不肯给他的女人面前自讨没趣。
纤小的身影颤抖着,强忍着眼角的湿润和疼痛,踮脚轻轻搂住他的脖子说:“我知道你心里有结,知道有这个结在你怎么都不会舒服,那我跟你保证,从此以后哪怕是在同一个城市,我都会跟他,跟他们一家人老死不相往来……这样可好?”
她原本就是这样打算,今天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她就已经设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她面对。
她承受。
霍斯然的身体顿了一会,半晌后将那柔软的娇躯从自己身上拉下来,嘴角浮起一抹嗜血苍凉的冷笑。
——跟他,还有他一家人老死不相往来么?
——她以为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唔。
“不够。”他圈住她,低哑吐出这两个字。
眸色猩红,他回想起在医院里那些刺眼的画面和刺痛他心脏的句子,哑声道:“彤彤,不够。”
“我以前倒是能接受你再不见他,再跟他没有任何交集,可是现在想来我错了。你们在一起那么久,关系千丝万缕,哪怕你天天都躺在我身下,还是会有些不知好歹地人每时每刻都提醒我你身上还贴着他的标签!所以现在我不要他避开,随便他怎样,我就是要让他知道,让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我霍斯然的女人。”
她小脸已经全然苍白下来。
想起从最初顾景笙被扣押一直到现在的委屈求全,想起今天她转身一步步离开时他被打击得整个神智都崩溃的模样,想起曾经他们在一起相处,他说那些伤害你的事,别人也许可以做,可我顾景笙此生,绝对不会。
心下悲凉。
凉得整颗心脏都是冷冰冰的。
今天去的那个村子里发生的案子也是这样,男人很宠那个女人,宠得无法无天,那女人趁着男人打工期间不甘寂寞出了轨,回来后露馅被男人厮打了一顿,女人哭得撕心裂肺说要离婚,男人出了门便迎面朝着一辆开过来货车走了上去,撞得四分五裂,救护车没走到医院,人就死了。
邻居们纷纷都说那个男人真傻,女人没就没了,拿自己的命开什么玩笑。林亦彤想或许那一刻男人不是气愤,也不是逞强,而是难过。打人可以泄恨,离婚可以断情,他或许只是难过,自己那么爱那么宠的人,这样一顿打一顿闹,就注定再也无法走到最后了。
“彤彤,我知道你一直在包容我,从开始到现在,你的迁就我都看得到,”霍斯然眼眸里含着猩红的血丝,抚着她的脸,“而我对你做过的那些伤心的事,说过的伤你的话……我很抱歉。这是最后一次,你答应,我们以后就好好在一起。”
“那些朋友你先通知着,我会叫上景笙,明早再跟你一起去你家接上伯母——”他顿了顿,薄唇哑声吐字,“饭不用做我的,不是很饿。”
他胃里不舒服,心里也是,一阵阵的像刀在剜。
说完这一切他搂过她来,泛白的薄唇印上她的,疼惜入骨地吻了吻,接着放开她看了一会,起身朝里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