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天下,四条剑光如虹,划破长空,剑光所至,一处处云海尽碎。
陈平安头戴莲花冠,青纱道袍,背夜游剑。
宁姚身穿一件法袍金醴,背剑匣。
齐廷济与陆芝御剑远游。
陆沉将神识凝为一粒芥子大小的身形,将那顶莲花冠的一朵花瓣作为道场,端坐其中,好像觉得赶路有些闷,就一个蹦跳起身,打了一套拳法。
齐廷济以心声笑道:“隐官好像是在照顾我们的御剑速度,不然可以更快。”
当下的陈平安,可谓游乎天地之一气,就像一叶扁舟,在光阴长河始终顺流之下,反观其余三位剑修,就需要蹚水赶路。
陆芝有些心不在焉,撇撇嘴,她在忙着打量那只剑盒里边所藏之剑,各有铭文,小小剑盒,估计就是一件白玉京重宝,有那芥子纳须弥的神通,使得盒内八把长剑,小巧袖珍若飞剑,剑名分为秋水,游凫,刻意,凿窍,南冥,游刃,蜩甲,山木。八把古剑,剑气盎然,皆蕴藉一份大道真意,难怪白玉京三掌教先前在城头掏出此物,满脸肉疼神色,估计是陆沉自身道脉的传家之宝?
陆沉一边花俏走桩,呼呼喝喝的,跟个江湖武把式差不多,一边好奇问道:“陆先生,老大剑仙就没有帮你安排退路?”
照理说,以陈清都最不愿与人欠债的脾气,对陆芝这个战功卓著的外乡女子剑修,肯定会特别厚待。
陆芝看在剑盒的份上,就与陆沉实诚说道:“确实找过我,想让我去神霄城炼剑,没答应。”
不然老大剑仙会与文庙打声招呼,等到南婆娑一役结束,陆芝就可以赶赴青冥天下。
陈清都其实先后劝过两次陆芝,一次是让她不要死心眼,太过刻意追求第二把本命飞剑“北斗”的炼化,先跻身了飞升境再说。
第二次,就是希望陆芝远游青冥天下,例如在白玉京捞个不记名的客卿身份,先在那边安心炼化两把本命飞剑,破境、炼剑两不误,等跻身了飞升境,要是觉得白玉京那边修行无趣,规矩太多,就去大玄都观找孙怀中帮忙,随便捞个道官身份。
陆沉说道:“陆先生迟迟未能破境,殊为可惜,老大剑仙的建议很好啊,到了白玉京,我,还有余师兄,肯定都不会约束陆先生,为何不答应?”
陆芝给出一个很陆芝的答案,“懒得跑那么远的路。”
一来不愿意老大剑仙为自己,去跟文庙打交道。再者那座青冥天下,人生地不熟的,她没脸皮跟人借钱。
陆芝在剑气长城,就是个从无闲钱的穷鬼,身为大剑仙的俸禄,以及所有战场杀妖的报酬,都拿来填补那个飞剑“北斗”炼化的无底洞了。
陆沉听见了她这个说法,非但不意外,反而觉得理所当然,对陆芝又高看一眼,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打定主意,看看将来有无机会挖墙脚。
在磨砺第二把本命飞剑“北斗”的一事上,陆芝实在是耗费了太多心神和精力,她虽然是浩然人氏,只不过她对家乡天下,好像没什么感情,从不谈及,以至于不少剑气长城的年轻剑修,一直觉得陆芝就是本土剑修。
而事实上,陆芝那把在剑气长城从未现世的本命飞剑,南斗掌生,北斗注死,又与青冥天下拥有一份天然道缘,毕竟有那玉京群真集北斗的说法。
当年跟随倒悬山一起远游青冥天下的十六位剑修,由元婴老剑修程荃领衔,如果陆芝愿意点头,顺便也好对其余十五位剑仙胚子,有个照应。
只是陆芝没点头,陈清都也就作罢。
与一个不惜拿命去换取城头刻字的女子,说什么如何如何便大道前途不可限量,好像没什么用。
连陆沉都听到个小道消息,师兄余斗曾经私底下让倒悬山的那位大弟子,捎话给陆芝,邀请她去白玉京,担任一楼之主。可惜在陆芝那边吃了个闭门羹,师刀房那位看门女冠,最后都没能与陆芝见上一面。
陈平安突然开口道:“陆芝你其实可以在陆掌教的南华城挂个名,当个记名客卿,以后就是半个自家人了,就像不常串门走动的远房亲戚。”
白玉京五城十二楼,三位掌教,各有一城,此外二城十二楼,或是三脉掌教附属,或是自立门户的道脉。像那青翠城是大掌教的修道之地,南华城更是陆沉的一亩三分地。
齐廷济附和道:“我没意见。”
既然都是半个自家人了,那么陆芝就没必要归还那只剑盒了吧。
宁姚点头道:“是好事。”
陆沉斩钉截铁道:“陆先生愿意屈尊当南华城的客卿,贫道欢迎之至,只不过亲兄弟明算账,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陆芝说道:“没兴趣当什么客卿。”
这趟联袂远游,已经路过不下百余个蛮荒天下的王朝、宗门、仙家势力,但是陈平安的表现,就只有两个字,克制。大多是低头看几眼,就带着宁姚他们一掠而过,不作任何停留。一颗道心,古井不波。
陈平安说道:“在《丹书真迹》倒数第三页,记载了三山符,但是根据书上记载,此符除了使用次数,好像还有个至为关键的局限,陆掌教可有破解之法?”
陆沉笑道:“倒也不难破解,就是有点耗钱,当然还要用上一门白玉京秘法作为引渡。当年师兄在玉皇城为天下各路道官传道,三山九侯先生暗藏其中,听了三天两夜,被师兄看破,就与三山九侯先生请教过一些符箓学问,贫道当时就在一旁看热闹呢,后来师兄首创三山符,那道初符的绘制过程,贫道有幸都瞧在眼里。”
此符是以观想之术,打造出三座类似山市的渡口,就像在天地间开辟了三扇门,位于光阴长河之畔,形成山水相依的格局。
但是根据《真迹》的注释批注,所观想三山,修士需要自己曾经走过。
不然这道三山符,就太过无理了,会是任何一位上五境修士都梦寐以求的保命符,当然也可以用来杀人越货。
陈平安为陆芝和齐廷济大致解释了三山符的用处,此符除了最宜远游赶路,更大妙用,还是温养魂魄。
持符远游,唯一要求,就是练气士或者纯粹武夫的体魄,必须经受得住光阴长河的冲激。三次最佳,一旦滥用此符,就会招来天下山运的无形压胜,那么以后出门,最好就要绕山而走了,不然一旦靠近山岳,就会有莫名其妙的大小灾殃发生。这对于练气士而言,自然是得不偿失的举措,人间非山即水,何况自家山头就不是山了?
陆芝讶异道:“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事?”
练气士滋养魂魄一事,境界越高越难立竿见影。
陈平安笑道:“可惜你们今天就要一口气用掉三次机会。”
陆沉问道:“九座山头的观想,已经有主意了?”
陈平安点头道:“避暑行宫和后来的文庙议事,都看过不少蛮荒山头。”
大地之上,又路过一座宗字头势力,手忙脚乱,开启数道山水大阵,如临大敌。
哪怕四条剑光一闪而逝,转瞬之间就已远去千里,那个宗门的护山大阵依旧久久不敢撤去。
陈平安犹豫了一下,“陆掌教暂时只需给出两份三山符。”
最后三座山头,还需要谨慎选择,小心再小心。
其实在走出杨家药铺那一刻起,陈平安就开始谋划此事,可惜道祖走到泥瓶巷口子那边就停步了。
而那一刻,陈平安刚刚想出了托月山之外的八座山头,要说遮蔽天机,还有什么比得过待在道祖身边?
道祖此举,定然大有深意,极有可能,是陈平安心中所想的最后一份三山符,路线出了纰漏。
陆沉如释重负,若是每人三份三山符,九座山头。
那么四位剑修,总计就需要三十六张珍稀符纸!
他这位白玉京最穷的城主,砸锅卖铁,都凑不出这么多张降真青绿箓。
宁姚说道:“我那几份符箓,符纸可以随便凑合,不必非是那种降真青绿箓。”
陆沉斩钉截铁道:“这怎么行,厚此薄彼这种勾当,最伤人品了,贫道非得打肿脸充胖子一回,哪怕青绿箓不够,也要撕书!”
看在陆沉确实破费不小的份上,陈平安就没有揭穿这位三掌教的那点小心思。宁姚使用此符,就等于与南华城结下了一桩不大不小的善缘,这种与天下第一人的香火情,任由青绿箓再珍贵,都是划算买卖。在夜航船,吴霜降就赠送过数张青绿箓,在浩然和青冥两座天下,若是有白玉京三脉道人成功跻身天君,就会燃烧此符,迎请各自尊奉的白玉京掌教祖师。
陆芝则说道:“我那几份,别凑合,怎么值钱怎么来。”
她当客卿没兴趣,花钱还是在行的。
齐廷济微道:“我与陆首席一般符纸就行。”
最后陆沉是真的掏光了身上全部家底,才摸出了二十余张青绿箓,除此之外,还掏出一本紫黄两气萦绕的黄庭经,陆沉最终在那莲花道场,起身掐道诀,念念有词一番,才小心翼翼撕下几页书当符纸,不过真正着手画符之人,还是暂借一身道法的陈平安。如今的陆沉,只剩心念罢了。
陆沉试探性说道:“因为我们都不曾亲自走过六座山头,所以就需要我分出一粒心神,进入诸位心湖片刻,施展一门白玉京秘传道法,帮忙虚实转换,以假乱真……”
陆沉停顿片刻,笑问道:“诸位信得过贫道吗?当然,你们可以事先以剑心切割出一块地盘,作为待客之所。再说了,真正做客之人,其实还是陈平安,贫道只是附骥尾而行。”
结果宁姚三人都望向陈平安。
陈平安点点头,此事就算落定。
明摆着三人都信不过陆沉,只信得过陈平安的决定。
灵犀一点通。
陈平安瞬间就掌握了那道白玉京仙诀,同时分出心神去往宁姚三人心湖,帮忙塑造出六座山市的心相轮廓。
三人各自心湖,都剑气纵横,只留出一地,严密隔绝其余景象,陆沉很守规矩,可只是惊鸿一瞥,就咂舌不已,尤其是那宁姚,稍加推演,就可得知她的心相天地,即是一整座五彩天下。
退出三人心湖后,陈平安提醒道:“在每一座山市,最多停留一炷香。此事务必注意,不可掉以轻心。”
然后陈平安笑问道:“敬香一事,有无忌讳?”
老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三山符就需要“回礼送圣”,在各座山头,烧香礼敬那位万年以来始终云遮雾绕的三山九侯先生。
齐廷济笑道:“对三山九侯先生仰慕已久,没什么可忌讳的。”
陆芝说道:“这有什么,烧几炷香而已。”
反正不花她的钱。
陆沉嘀咕道:“三山九侯先生,再世外高人,也要乐开花。”
陈平安,宁姚,齐廷济,陆芝,同时烧香礼敬同一人。
陆沉问道:“有无山香?”
他这会儿是真怕了这个隐官大人,坑起人来那是往死里坑啊。所幸陈平安笑着从袖中捻出一支竹制香筒,还是当年带着裴钱几个一起游历河伯祠庙,庙祝赠送之物。给宁姚三人分出一把山香,只是递给陆芝的时候,笑道:“按照规矩,请香钱,你们得自己出。”
齐廷济丢给陈平安和陆芝各一颗谷雨钱,陆芝手指一拨,那颗谷雨钱一并落入陈平安袖中。
陈平安率先持符远游,在第一座山市,捻出三炷香,点燃山香后,因为是自己是左撇子的缘故,便右手持香,左手虚握,高高举过头顶。
陆沉啧啧道:“能够让你主动放弃这点障眼法,极有诚意了。”
请香完毕,陈平安微笑道:“心诚则灵,还是要信一信的。”
宁姚三人要比陈平安慢上一线,陈平安就站在原地稍等片刻。
陈平安问道:“听说白玉京玉枢城的那位郭城主,首创一张大符,名为洗剑?既然陆掌教与郭城主关系那么好,都在那边开设观千剑斋了,想必?”
陆沉苦兮兮说道:“如此大符,屈指可数,可不是青绿箓这样的符纸能够媲美的……”
玉枢城的城主郭解,副城主邵象,都是当之无愧的道门老剑仙,
用大玄都观孙道长的话说,就是白玉京里边,懂剑术的,
拢共有两个。
当然是余斗算一个,郭解加邵象才算一个。
玉枢城拥有一件洗剑之物,是一颗极有来历的远古星辰。洗剑符,就是在淬炼飞剑过程中,演化出来的一张大符。
陆沉试探性问道:“还是借,对吧?”
果然是言多必失,早知道就不提什么观千剑斋了。
陈平安说道:“别紧张,我们买,陆掌教身上有几张,我们就买几张。”
陆沉松了口气,“就三张!”
最后齐廷济花钱买下三张玉枢城洗剑符,而且全部都送给了陆芝,让她抓紧炼化,砥砺飞剑北斗剑锋。
陆芝破天荒想要与人客气一番,拗着心性,与陈平安说道:“谢了。”
白得一只剑盒,三山符的温养魂魄,有价无市的洗剑符。
还得再加上之前跨海追杀那头化名边境的飞升境大妖。
如果当时不是必须与陈淳安联手,陆芝一旦搏命,祭出飞剑北斗,说不定都可以城头刻字了。
陈平安笑着摇摇头。
陆沉心有戚戚然,你小子这是慷他人之慨,记得以前那个泥瓶巷的少年,不这样的,多质朴一人。
陈平安身形消散,去往下一座山市,一样烧香礼敬过后,这次没有再等宁姚三人,直接到了第三座山市。
陆沉问道:“最后一份三山符,为何不直接观想出一座托月山?”
陈平安说道:“哪怕已是一条不系之舟,也需小心驶得万年船。”
陆沉深以为然,“有道理,更是个好兆头。”
这位白玉京三掌教突然嬉皮笑脸道:“陈平安,别忘了,你这会儿任何一句无心之语,很有分量的。”
陈平安没搭理他,只是看着眼前景象,这处山市,是一座煞气冲天的山头,白骨尸骸堆积,黑云滚滚,山岭之上白骨累累,天地仿佛只有黑白两色。
这座蛮荒天下的宗门,山门口学那浩然仙府,矗立起一座牌坊楼,匾额“白花城”。
看门之人,是两具尸骸,生前当是剑修,死相凄惨,其中一人,被一把长剑洞穿心窍处,牢牢钉在牌楼石柱上。
一人跪在地上,身体前倾,长剑拄地,剑柄穿过下巴,洞穿头颅。
是两位剑气长城的先人。
陈平安走到一具尸骸那边,蹲下身,拔出那把锈迹斑斑的长剑,收入袖中,抬起手掌,在头颅那边轻轻往下一抹。
一副尸骸顿时如烟尘飘散,陈平安取出一只空酒壶,装入其中。
然后起身走向另外那处跪地尸骸,将那位先人好似搀扶起身,轻轻一震,同样化尘,收入另外一只空酒壶中,再取剑入袖。
剑气长城的剑修,不喜饮酒者寥寥。
做完这些事情,陈平安双手笼袖。
一头仙人境妖族修士御风而至,落在山门台阶上,脸色阴晴不定,“来者何人,留下真名!”
几乎同时,一座宗门,百余位妖族修士纷纷现身,涌向山门这边。
陈平安神色淡然道:“剑气长城,隐官陈平安。”
那头仙人境先是愕然,随即大笑不已,笑声如震雷一般,山岭间白骨簌簌落,如起云雾。
哪来的疯子,开什么玩笑?!
有一位供奉修士以心声提醒道:“宗主,这小子的模样,确实挺像那个隐官。”
只是很快就有一位修士心声讥笑道:“难道是剑气长城的隐官大人,在浩然天下混不下去,结果跑去当道士了?”
结果那个头戴道冠的背剑男子身后,又有三人几乎同时现出身形。
一位容貌俊美的年轻男子,笑呵呵道:“聊了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陈平安扯了扯嘴角,玩笑道:“我说自己认识剑气长城的齐老剑仙,这家伙打死不信。”
剑气长城的本土剑修,对蛮荒天下的雅言官话,都不陌生,几乎人人都会数种。
尤其是昔年愁苗这样需要经常外出远游的剑修。
齐廷济点头道:“那就打死再看信不信。”
齐廷济就只有一把本命飞剑,名为兵解。
他年轻时,曾有个绰号,齐送行。
喜欢帮忙兵解上路。
齐廷济,陆芝,宁姚……
那个仙人境宗主一句话都没多说,率先跑路,然后就是一场闹哄哄的鸟兽散。
陆芝眯眼道:“我在这边砍过瘾了再走,保证不用半炷香。”
齐廷济说道:“我针对那些漏网之鱼。”
陈平安点点头,“只要在半炷香之内,就不会耽误正事。”
使用了三山符后,此行去往托月山,大为缩减路程,节省时间极多。
陈平安先行离去,宁姚尾随其后。
下一处山市,邻近一座古战场遗址,此地终年暗不见天日,阴灵强横,鬼魅集聚,阴兵多达数十余万众。
类似北俱芦洲骸骨滩的鬼蜮谷。只不过这里可没有披麻宗的压制,浩然天下的战场遗址,有儒家书院的压制,各大王朝藩属国设置的水陆道场,以及谱牒仙师的下山历练和积攒功德,故而极少能够形成气候,蛮荒天下则不然。
宁姚说在此出剑片刻。
陈平安则继续持符远游下一处山市。
任何一位没有后顾之忧的飞升境剑修,一旦彻底放开手脚施展剑术,杀力之大,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不可理喻。
果然在不到半炷香之内,一座蛮荒宗门,就彻底断了香火。
陆芝持剑停步在山巅,直呼其名道:“齐廷济,我希望龙象剑宗和落魄山,以后能够同舟共济,不然哪天双方起了争执,我说不定会帮着外人。”
齐廷济打趣道:“陆首席,有胳膊肘往外拐的嫌疑了。”
陆芝不是那种藏得住话的人,“董三更,陈熙,还有你,如果可以选,我肯定不会跟着你混,在浩然天下当什么宗门的开山祖师。”
“因为三个城头刻字的剑修,就数你最野心勃勃,剑心最不纯粹,我到剑气长城的第一天起,就不乐意跟你走近,表面上对谁都和颜悦色,其实对谁都生疏。相信你早就看出这点了。”
齐廷济点点头,“终于等到这些真心话了。”
陆芝如果一直不开口,不曾主动道破此事,齐廷济反而不觉得是什么好事。
人与人两心不契,稍有间隙,便如隔山川,不可逾越。阿良曾经说过,世间言语,皆是桥梁。此言不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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