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府主间内,天璇公主一袭红装端坐在塌的正中。红烛未剪,熏香气息弥漫。描龙彩凤的塌上洒着一些新鲜花瓣,以及花生、桂圆、红枣等吉祥之物。正中心还铺着一块白色锦帕。
公主府的布局与西宫观风行殿如出一辙,皇帝终于实现了将女儿嫁出去的目标,天璇公主搬出了皇宫,皇帝的担忧猜忌之心也就少了许多。
不久,门“吱呀”一声开了,付青硕微微抬头,视线透过面前的珠帘瞧见了一个身着大红喜袍之人靠在门边,能在这时候进来的人唯有新贵驸马师北落。
师北落虽然被人灌了一肚子的酒,但脸上没有添加一点红润反倒是惨淡如白纸一张。她摇摇晃晃地靠在门边,沉默了好一阵才歉然道,“公主殿下稍等,北落去去便来。”
付青硕稍一定眸,还未张口便见那人慌忙转身拉开门冲了出去。付青硕纤秀的眉蹙起,放在膝上的手紧了紧。
守在门外的婢女见驸马爷突然踉跄跑出去,目瞪口呆,想着去追师北落但又放不下屋内的公主,若此时张扬出去明日怕还有不少流言蜚语,于是暂且作罢。正焦急如何处置的时候,师北落却自个儿回来了,身后跟着的是一脸黑色的一等宫女杜未未。
天璇公主既已出嫁,杜未未也被皇帝派遣出宫继续跟随公主。婢女们见杜未未来了也就心知肚明,可能是这位新驸马临了逃跑,却在半途上撞见了杜未未,此刻是杜未未押送他回来了。
但杜未未面有忧色地看着身边这个人,实在想不通为何公主偏偏挑中的是他。方才她遇见师北落的时候,师北落正靠在花园的假山上呕吐。杜未未知道有些人喝了酒之后是会难受反胃的,但师北落不一样,她不是自然地起了生理反应去吐,而是自己故意引导他自己去吐干净体内的秽物。
师北落吐完了之后,满脸是汗。她回头瞧见杜未未在一侧显然是一愣,但最后温和笑道,“杜姑娘,这件事情不要告诉公主。”
杜未未看着她的脸色,沉默半晌道,“你这样勉强对身体很不好。”
师北落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杜未未无奈道,“赶紧回去罢,莫要让人抓住把柄日后咬舌头。”
“好。”
当再一次回到卧房的时候,师北落的精神显然好了很多。她走到摆放着酒水食物的圆桌旁边,端起酒壶倒了两杯,然后走到榻边将其中一盏龙凤金杯交给付青硕道,“公主,我们还没有喝交杯酒。”
付青硕接下那杯盏,指端若有似无地擦过师北落的手背,师北落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
“公主是要大交杯还是小交杯。”师北落问。
付青硕道,“何为大交杯,何为小交杯。”
“所为的小交杯便是我们勾手对饮,所谓的大交杯——”师北落神秘地笑着,“就是我们交颈对饮。”
付青硕眼神一定,朱唇轻启问,“你是从何处学来的这些东西?”
师北落道,“成绯馆。”
“你常去?”付青硕虽在宫内但也时常听人说起这所盛名在外的青楼,里面有四大花魁,各自精通琴棋书画,千金难买一面。其中更以擅长书画的绯绯姑娘为最,而怡王付贺便是她的入幕之宾之一。
师北落慢慢点头道,“对,我常去。”
半晌,两个人再没有开口,连空气也陷入一片宁静,唯有窗台前的红烛还在噼啪跳响,跃动的火光一下子照亮了付青硕半侧的脸。
“公主,瞧我这记性,我还未给公主揭开盖头呢。”师北落说着就要去撩付青硕的面帘,付青硕定定地望着他,没有回避。
师北落嘴上还噙着笑,但伸出去的手却有些轻微地颤抖。
多年前那个繁星满天的夜晚,皇城屋顶之上,她和付青硕两个人躺着仰望天空,夜风习习,让人的心情平和。
李悠南说过,她最期待的是将来有一个聪明又英俊的男子做他的驸马,然后她要精心打扮自己,让他再揭开盖头的那一刻为自己无限着迷。而李悠南会在他揭开盖头的同时对他说,她已将李悠南完完全全地交给了他,请他好好爱惜这个女子......
付青硕转过头,看着李悠南,平稳如深山古潭的漆黑眸子里渐渐泛起微波......
挑开面帘,出现一张如水墨画般勾勒出来的脸,依稀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她此刻正专注地打量自己,就好像那一日朝殿之后,走入后宫刚跨出拐角,在宫道上瞧着那一个赤着脚在悠长的宫道上跳动的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