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事实上战事之所以如此焦灼,在袁绍看来有很大程度是源于刘协的御驾亲征。他不需要说什么激情洋溢的演讲,也不需要做出什么具有诱惑力的许诺,他甚至不需要做些什么。只要一脸傲然地出现在两军阵前,便能令袁绍军出现极大的动摇。
大汉积威数百年绝不是说笑,任何人都无法负担弑君的罪名。
这其中也包括袁绍。
使用井栏射出漫天箭雨——担心会误伤皇帝。
使用投石机发射千钧巨石——担心会误伤皇帝。
使用各种死亡的牲畜进行生物武器攻击——还是担心会波及到皇帝。
可以说这绝对是让袁绍感觉最为憋屈的一场战争,而也恰是如此,才会让他变得更加暴躁,所以可想而知撞到枪口上的田丰会遭遇到怎样的结果。
甚至都不需要其他人推波助澜,这位冀州本土派的领袖级人物就成了待罪的阶下囚。
如果袁绍获得最终胜利,他还有希望被赦免。可若是袁绍失败,那么他一定是替罪羊的备选。
对于这样的结果,田丰除了苦笑之外,也只能感慨命运了吧。
至少他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错误。
“赵楠,说说关中的事情吧。现在的景致已经不能用来下酒了。”
从烫酒的工具中再取出一小瓶美酒,刘协看起来酒兴不错。虽说军中并不允许饮酒,可刘协不管怎么说都是这个国家名义上的最高元首,不论什么样的法令,只要他不愿意遵守,理论上是没有人可以真正干涉——就算能干涉,曹操也绝对不会为了这种小事操心。
所以不同于宫里的那个皇帝,此时的刘协脸上带着微醺的酡红,态度也有些轻佻。
他这幅模样当真是相当的少见,毕竟平日里他都要努力做得好像一位至少稳健的帝王,哪怕大多数时间他都不会说些什么,只是看着下面的那些人去做,可他依然需要有皇帝的威严。
不,或者应该说正因为他能够做到的事情并不多,若是再没有一点表面上的威严,那么他这个皇帝只怕是真的很难再聚拢到人心。
也正因为如此,此时此刻能够露出这样的表情。可想而知他最近的举动到底带来多大的影响。
“陛下,您也知道,臣下虽然与并州还会有些联系,但这种事情,臣能知道的东西也并不多,或许公台大人所能够知道的。都要比臣详细的多吧。”
这应该不算黑吧,这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吧。
赵楠低着脑袋,并不与刘协对视,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因为心虚还是真的因为礼节所致。
想来应该是前者的成分比较多吧。
回想起当初与对方相处的过往,刘协摇了摇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如今的赵楠也不再是那个看起来有些不太起眼的“御前侍卫”,刘协赋予他新的工作,而且看起来还相当的重要——以羽林中郎将的身份统领三千虎贲,成为刘协直属的头号大将。
听起来很威风是不是。羽林中郎将是比两千石的高官,头号大将的说法也很威风,更是有资格统领数千人,而且那还是继承了一大堆光荣传统的部队。
可事实上呢?
在悄无声息中,陈宫已经成功将原本看起来对刘协颇有影响力的赵楠调离刘协的身边,事实上若非刘协钦点,作为将军的赵楠此时应该待在军营里,而不是在这里违反军纪陪人喝酒。
因此而产生怨念什么的。虽然并不多,可是也绝对不能说是一点都没有。
“呵呵。难道赵爱卿就打算永远待在我身边,待在深宫之中?”
“……不,臣也是希望有机会能够建功立业,就好像那卫大将军和霍骠骑一样。”
“所以说,什么事情都想要做到两全其美,岂不是太过贪心了。”
“……是。臣记住陛下的教诲。”
“这种东西记不住也不要紧,反正一个人如果妄想获得自己能力之外的东西,结果肯定不会太美妙。从很早以前就有很多人,很多次对我说过这样的道理,我身边发生的事情也一次次证明了这样的事情。所以就算再多发生一次类似的事情,我也同样会见怪不怪。”
“臣一定会小心注意,不会被贪念冲昏了头脑。”
“不过赵爱卿你最近的表现还是相当令人满意的,不论是我,还是曹太尉。羽林骑的规模如今看起来终究还是有些不太够用,我希望能够再扩充一倍到六千人的规模,赵爱卿你觉得有什么困难么?”
“一个是兵源问题,一个是后勤装备,剩下的……短时间内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这个我知道,好歹第一次征兵的时候我也参与过。李州牧这一次倒是真的很大方,洛阳和敖仓的府库中留下了足够的粮草和兵甲,河南的百姓也并没有完全迁走。有了这些做保障,赵爱卿可以放手去做,就算招募的人手太多以至于超员两三千人也不要紧。官渡这边的战事按照公台的说法应该还会持续个一年半载,训练精熟后战场上总是要死人的。”
“陛下,您的意思是……”
“不要这么惊讶的看着我,我只是经过了这么多事情后,越来越觉得董卓当初的很多话都很有道理,李州牧虽然没有多跟我说过些什么,但是他的种种做法同样让我感触甚深。所以不需要有什么压力,放手去做好了,如果不努力就放弃的话,大概就算是自己也会看不起自己吧,你说呢,赵爱卿。”
“……”对于皇帝的这个问题,赵楠着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甚至可以说他身上的冷汗从刚才开始一直到现在都从未停止,当真是战战兢兢,汗出如浆。
“起来吧,赵爱卿。你接下来的工作还有很多,我就不留你在船上吃晚饭了。另外,我最后再提一个建议,赵爱卿看一看是否值得采纳。”
“陛下请讲。”
“练兵的时候不要总是在大营里待着,就算没有训练精熟也要适当地见见血,比如汝南、九江和庐江的蠢贼,最近似乎有些太过活跃。堂堂四世三公的家伙竟然为了这个位置竟然也能屈身结交匪类,还真是让人无比感动的举动啊。
总而言之,我不想再看到,再听到有人告诉我,朕的士兵面对敌军的突袭竟然表现得瑟瑟发抖,就连兵器都握不住。朕不强求他们立刻变身成为当初的西凉军和现在的并州军那样的百战之兵,但是那样懦弱的表现,也实在是太过丢人了吧!如果是曹孟德的手下却表现的那样不堪,那个负责执行军法的于文则,想起来就算是朕也不愿意面对。”
赵楠可以说用尽自己全部的力量才保证自己离开的时候没有在皇帝面前露出惊愕的神色,并非他无法接受皇帝的观点,只是他真的没有想到一贯待在深宫里的皇帝会有着如此激进的想法——当然,若是知道当初董卓进京后对这个小皇帝使用了怎样的教育方法,或许他就不会如此奇怪,或者说少见多怪。
不过,撑着小船离开的赵楠注意到,就在他的船离开没多久,在已经落入地平线下的太阳昏黄的余晖中,一艘小艇悄无声息的靠上了皇帝乘坐的那艘同样并不算大的小舟。
似乎,有什么人想要拜会那位大汉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