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掌门,怎么能是个普通人?三四十年的武功,一朝散去,又有几人能承受这样的落差?若当真功力化尽,即便苟活下来,也是生不如死。
他自知大限已到,既然无药可救,便看着赵昔,哑声笑道:“赵神医,站在那看着别人生死不能的感觉如何?你自以为看透一切……你可知有人自始至终都在骗你?”
他居然得意起来:“韩音那小孽种,你待他可真不错呀,不顾自己安危救他出去……你可知道,他早跟我商量好,帮我拿到生死种,我放他母亲出狱。三个月前我们就商量好了。”
赵昔本不欲理会,但是眼前兀的闪过韩音方才见到他的神情,没有获救的欣喜,反而十分紧张,便道:“我凭什么信你?”
韩佑支持不住,倒在地上,道:“凭什么?就凭我没有当场将他打死,而是留了他一条命。就凭你们轻轻松松就进了韩府的大门。对了,韩音是不是还知道我府中通往后门的密道的入口?那也是我告诉他的,我留下他,就算你逃出韩府,有他在你身边,生死种迟早是我囊中之物。不过既然这东西救不了我,我告诉你也无妨。”
“淞县城中你们‘偶遇’,你以为你们是萍水相逢,其实不过是我派他守株待兔,而你恰好送上门来而已。半年前你在淞县附近的商洛山坠崖,尽管武林盟有意遮掩,但怎么拦得住真正消息灵通的人呢?”
赵昔道:“光凭这些也不足以说明。”
“还不足以说明?”韩佑嗬嗬笑道,“待我想想,你在淞县被武林盟的人追捕,是因为韩音落下一张你写的药方子泄露了踪迹,他亲口对我说,这张药方是他故意落下的,为的是尽快将你逼到洛阳来,你信不信?”
韩佑视线都被血水模糊,但他还是盯着赵昔,一字一句道:“还有昨晚,那小子到你房中,是不是再三问你生死种的下落?谁知你就是不肯坦白,你若老老实实把生死种拿出来,哪还有今天一番周折,你也不会知道真相了。”
他见赵昔面无表情,明白他是把自己的话听进耳朵里了,发出刺耳破碎的笑声道:“可怜哪!赵解秋,比起我,你再三地被身边人背叛,你才最可怜哪!哈哈哈哈……”
赵昔看着他道:“再三?”
韩佑却已说不出话来,身子痉挛几下,两眼发直。忽听一声哭喊:“爹!”先前藏入房屋内的姑娘跑出来,跪在韩佑身边,泪流不止。
韩佑两个眼睛转了转,盯了她一会儿,渐渐没了气息。
赵昔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将韩佑一双眼合上,随后道:“此地不宜久留,你要不要跟我走?”
姑娘拭了拭眼泪,转过头看了看他,忽而道:“你的手……”
赵昔的左手紧握着那枚珠簪,因为太用力,尖端划破皮肉,血顺着指间淌出。他松开手,用袖口将簪身擦拭干净,收回怀中,对那姑娘道:“韩佑死在这里,你若被他们查出帮过我,肯定不会好过。不如先跟我出去,我替你寻一处容身之所。”
姑娘沉默不语,拿出手帕,将韩佑满是血珠的脸擦干净,又看了一会儿,起身道:“公子若不嫌我拖累,就请带我走吧。”
赵昔道:“好。”说着带她运起轻功,依照来时的路来到花园中,然后打开密道。
韩府众人只知在地面搜索,对这些暗道一无所知,二人顺利逃出。
两人躲进小巷中,赵昔撕下袖口将受伤的手包扎好,姑娘问他道:“你要去哪?”
赵昔道:“去城东门口。”
姑娘道:“你是要去找……冰姨的儿子吗?”
赵昔猜她说的冰姨便是韩冰,便道:“他叫韩音。”
姑娘颔首道:“是的。我见过他,三个月前,他来过一趟韩府。”
赵昔转头看她,姑娘道:“我爹虽然犯了错,但人之将死,他说的未必都是骗你的。”
赵昔笑了笑,手掌的伤还在作痛,他说:“是啊……所以,更得去要一个解释。”
坐在他右手边的女子笑道:“大夫如此好医术,妾身真是前所未见。不如请赵大夫为我和妹妹都把把脉,开两剂补药吃吃。”
齐大官人笑道:“胡说,药也是浑吃的。”
女子娇痴道:“可是妾身近来常觉得神思倦乏,懒怠动弹,本来想请位大夫瞧瞧,可少爷和大小姐都病着,实在不好叨扰,便一直拖着,如今趁赵大夫在,把了脉,也好叫我安安心。”
齐大官人道:“果真身子不适?那就请大夫瞧瞧。”
赵昔依言过来,女子将手腕搭在桌案上,身后的丫鬟覆一纱巾于其上,赵昔伸出两个指头搭在她腕上,凝神片刻,向齐斌道:“无妨,夫人这不是病,是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齐大官人喜出望外,道:“大夫没断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