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 往日不可追，今日犹可为

没有责怪明香，但明香却不能原谅自己。

    也许，真的是自己把天花传染给那两个小家伙，也许，自己真的是不祥之物！

    沈约那些天，经常去女主人家帮忙，种过牛痘的他，倒不害怕被传染。可惜，牛痘之物只能起到预防作用，对于天花本身，却没有效果。

    “沈哥哥，那些日子，阿妈家中的仆人都避让三舍，但只有你不畏一切，过去帮忙。你还挽起了袖子给我看，说自己以前得过天花，出过痘了，所以不害怕。开解我，把我抱在怀中安慰。”

    黑暗中，又是沈约温暖了她，让她明白，自己并没有错。

    可是，两个小家伙，还是死了，女主人没有得到痘神娘娘的垂青，最后，一把火烧掉了整个豪宅。

    院子中的篝火在熊熊的燃烧，两个人面前依稀浮现出当时的场景。

    女主人性陈，虽然相貌平常，但为人却是极好，沈约甚至给沈神通开过玩笑，说你和她正好配成一对，反正你也经常到陈家去，爹爹你相貌堂堂，孤身一人，女主人也是，一定没有人说闲话。

    说起来，当时沈神通也有些意动，但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改变了一切。

    “事后，沈哥哥和伯父想要收养与我，可惜我那时候，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带着女主人的骨灰，回到她的故乡，将她安葬在那里。”

    沈约点点头，明香那时候下定了决心，父子俩也没有办法，唯一能做的，是为她找了一个商队，出重金请商队的人照顾明香，并给他们许诺，如果能送明香回来的话，还有重金想谢。

    “明香，你将她们的骨灰送回去了吗？”

    “送回去了，然后，我又回到了海州城。”

    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千里迢迢的跋涉一个来回，各种艰难险阻不言而喻，但明香却做到了。可惜因为在女主人家乡呆的时间比较长，商队没有理会明香，走到了另一处。明香于是一路上乞讨者，一路上回到了海州城。

    “对不起，明香，我没有给你太多的银子。”

    “不，沈哥哥，你这是保护我，如果我身上拿着太多的银子，路上早就没有命了，而且就算是这样，你给我的十两银子，走到半路上，就被人偷了。”

    明香笑着，她怎么会不明白沈约的用心？那十两银子，她本来都不想带，但沈约告诉她，如果路上有人偷她的银子，发现没有，说不定会损毁或者动骨灰盒。

    “明香，对不起，我那时候，应该陪着你走一趟的。”

    明香笑了笑，沈约做的已经足够了，他给她的温暖，就像是最亲的哥哥一样。

    “好不容易回到了海州城，但我不想去见沈哥哥，因为害怕，给你传染了天花。“

    这也是她为什么要去送陈妈妈的原因之一，沈约的解释并没有消除她心中的恐惧。她回到海州城之后，只想远远的看沈约一眼，然后就离开。

    ”我在路边的一处痘神娘娘庙中休息，结果，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那时候，正是孔家将种牛痘制之法哄传天下之时。

    明香的那个梦中，有神灵在不甘的咆哮着，愤怒着，无边无际的神力，向着这个痘神娘娘庙中汇聚。

    半年前，女主人的孩子得了天花的时候，明香天天跪倒在地上，对着痘神娘娘祈祷，愿意奉献出一切，来挽救两个孩子的命。

    海州城中有龙女殿，所以城内的痘神娘娘庙神力不容易进去，这个痘神娘娘庙，是距离海州城最近的一处。

    “天花传播天下之后，痘神娘娘反应过来，她一千多年的积累，却在瞬间化为了乌有。而且，随着时间的变化，没有了祈祷，剩下的只有诅咒，痘神娘娘甚至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她来到了那座庙中，准备找一个信徒，让她成为神使，然后对海州城进行血祭。既然神灵之位成为虚幻，那么她就借用信徒的身体，先杀光海州城的人，然后用那些人的血肉灵魂，重塑一个现实中的神躯，或者建立起地上神国。”

    听完这惊魂无比的故事，沈约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那么明香，你没有事情吧？”

    “说起来很幸运，痘神娘娘那时候怒火中烧，想要报仇，而天色正晚，我正好是那个庙中唯一的信徒。于是，痘神娘娘就附身在我的身上，到海州城中大杀一通。”

    “然后呢？”

    “我对着自己的胸口上，来了这样一下子。”

    明香脚下，有一把长长的钩镰枪，那时候，明香拿着这把武器，给自己胸口上一下。

    “你？”

    沈约一下子愣住了。

    “我曾经是痘神娘娘的信徒，但等陈甜甜和陈欣欣死了之后，等女主人**了以后，我只想让痘神娘娘去死！而且，沈哥哥和伯父，也在海州城中。

    沈哥哥，你一定要记得一件事，那就是，人的灵魂，和神灵的没有区别，只要你不被迷惑、被屈服或者被吓跨，那么你就是和他们一样的存在。”

    当一个人祈求另外一位神灵救她的亲人，当时是无比的虔诚，但这有一个很前提，是神灵出手救人了。

    “因为信仰崩坏，那时候痘神娘娘的神智不是太清，所以居然没有发觉我的真实想法。我给自己胸口上一击，但这一击，并没有杀掉我自己，也没有杀掉痘神娘娘，相反，痘神娘娘的神力救活了我，而她和我做了一个约定。”

    “这就好，明香，我还以为，这一切都是痘神娘娘的所为，既然是这样，你前面说的，那个要杀百万人进行血祭，是骗大哥的吧？”

    “不，是真的。”

    明香微微的笑了笑，站了起来。

    “我真的要进行一次血祭，杀光整个海州城的人，让痘神娘娘满足我的一个愿望，让她们复活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