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句话,你堂堂一个副总理立马就信了个十足?
不过,李晥是副国级的中央高级干部,跟陈扬之间的差距可以十万八千里来形容,他心里头再不舒服,此刻也必须要强忍下来。
他没有开口为自己辩解,也确实没什么好辩解的,他就是这场金钱战争的始作俑者。
就在李晥话音落下久久的没人敢搭腔回话的时候,一个相当低沉严肃的声音很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陈扬同志,当初西州的规划文件送到省里时,省里就对你在土地出让过程中不规范才艹作行为有不同的看法,甚至还引起了不少争议,没错,你的确是最大限度的利用了地方上宝贵的土地资源,获得了大量的财政资金,可是,企业却由于地价偏离市场价过高而耗费了大量的资金,直接就导致这些实力雄厚的房地产企业进入西州后反而没有了发展后劲,这也在客观上导致了有些企业干脆囤地居奇,大片被征用的耕地现在被荒掉,即便是勉力盖楼施工的,也因为成本问题不得不把价格提高到群众难以接受的地步,造成了企业资金链出现了问题,进入西州市场的这几家房地产公司我还算是比较了解的,本来,以他们的公司实力,如果能很好的加以利用和培育,相信这些公司是能够带动起一个地方经济发展的,可现在却起了反效果,我认为,造成目前这种现状,你做为主持工作的一把手,必须要对此负责!”
能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说话的当然是有一定分量的人,很不巧的,此人正是这次陪同李晥一块到西州来考察的岭西省委副书记张国芳。
他的话说得很客观,但针对姓也很强,看来他儿子被打伤的事情已经在他心里深埋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了,不然,以他的身份,是断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而且他这话里面煽风点火的意图也太明显不过了。
“陈扬同志,昨天我还表扬了西州的产业规划是符合科学发展观要求的模范代表,可一味追求利益最大化并不一定都是好事情,杀鸡取卵是最不可取的行为,你是个懂经济的领导干部,怎么连涸泽而渔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呢?”李晥有些痛心疾首的说道。
如果说方才陈扬还能忍耐的话,那么,张国芳这么一番严厉苛责下来,两个最大的领导如同早就说好了一样,你一言我一语的,配合得天衣无缝,这下子算是把他心底里的怨气都给逼了出来。
老子辛辛苦苦在西州当了两年多老黄牛,愣是靠一己之力把这个鬼地方换了个样子,卖命的干了这么长时间,一句好话没听到不说,反倒是听到这等风凉话,还有,老子把西州的地价炒贵了替政斧赚了钱这反倒成了不符合科学发展观的典型了?呵呵,李副总理,张书记,我拜托你们两个还敢不敢把话说得更过分些,更搞笑些!
虽然在官场里头被上级领导批评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可这也太过了点,再说了,现在在场的可有绝大部分都是他的下属,这个时候他再有城府,也不得不站出来替自己说几句话了。到了他这种级别,也的确是需要在特定时候发出自己的声音了。
“李副总理,我不否认,西州房地产市场秩序混乱的现状,做为原先主抓政斧工作,现在市里的一把手,主要责任在我。但是,市场经济里面,政斧是能起到一定的指导调节作用,但最终起决定因素的还是市场的客观规律,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更何况进入西州的这些房地产公司里面,资质良莠不齐,有很大部分房企当初是抱着一种投机的心态进入西州市场的,我做为西州的主要领导,我不仅仅是要对他们几家公司负责,我更要对西州的一百二十万人民群众负责,如果任由一些投机分子肆意扰乱西州正常的经济秩序,我是不会允许的。比如这家大开发公司,如果他们能规规矩矩的在西州做生意,那么我代表市委市政斧表示热烈欢迎,可如果他们也是抱着捞一票的投机心态来西州投资,那么对不起,我不欢迎这种投资。”
陈扬的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了湖中,瞬间就在现场众人心中激起了惊涛骇浪。
西州的干部个个吓得脸都绿了,可不是,你陈书记在西州是老大,说一不二这没问题,可人家两个可是副总理和省委副书记,都是随随便便就能决定你一个小小的厅级干部命运的牛人,你这么出言顶撞,是不是不想在官场里头混下去了。当然,也有同志心中对陈老板的崇拜已经没办法用语言来形容了。
张国芳副书记冷哼一声,对陈扬的话看似恼火,心里头却有种阴谋得逞的爽快感,看吧,这小子果然是沉不住气的。
李晥也同样是万万没想到陈扬当着这么多干部的面,就敢出言顶撞自己,没错,你背后有人,可就算如此,官场里还是个等级制度森严的地方,你眼里头究竟还有没有一点组织纪律姓?
一时间,他被陈扬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说得还真是有点反应不过来,可很快,他当即就把脸色一沉,看向陈扬的目光也是立马严厉起来。
可这还不算完,陈扬并没有介意众人朝他投来的各色目光,继续朗声讲道:“至于刚才张书记所提到的关于市里规划占地拍地的问题,说句实在话,对张书记的意见,我个人心里是有想法的,中央的一些领导同志可能不是很了解,简单说吧,我是两千年年中从中央党校下派到西州挂职工作的,迄今已经两年多了,当初我刚到西州工作时,中央和省里一共财政拨了十个亿下来,但单靠这些钱想要建设好西州还远远不够,因此,通过卖地来筹得发展资金是必须要走的关键一步,如何最大限度的利用有限资源筹到最多的发展建设资金,是我当时做为市长摆在面前的一个课题,我个人认为,这跟科学发展观是不相矛盾也不冲突的。”
“我这里不是想强调自己在任职期间里头做了多少工作,但是,我扪心自问,西州能取得现在的发展,我是做出了重要贡献的,我也没有辜负组织上对我的信任,我并不是像张书记方才所言,对西州的发展起到反作用的。”
“陈扬同志,请你注意你的讲话方式!”
张国芳有点火了,跳出来厉声呵斥道。如果说方才他只是想小小的点把火的话,那么眼下,陈扬当着这么多干部的面直接驳斥自己,简直如同直接扇了个耳光在他脸上那样,让他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心里更是郁闷难受得紧。小小的一个市委书记,真是狂得没边了。
陈扬非但没有被张国芳的厉声呵斥吓住,反倒是有种豁出去的畅快感觉。既然这些人摆明了是要拿放大镜来给自己挑刺的,自己再假惺惺的刻意奉承就实在是没必要了,难不成别人扇了你一巴掌,自己还得把另外半张脸也递过去吗?
不,别人或许可以做到,但他不行。如果真要他这样做,那么他宁肯这个官儿不当也罢。
只可惜,他的举动无疑已经犯了官场大忌,李晥再怎么样也是代表中央下来的,而且还是位高权重的副总理,他的这番替自己辩护的铮言,在大多数人看来,非但无济于事,还绝对会给他招来大麻烦。
真是可惜别人方晴昨天晚上还提醒了他几句,他看样子却是根本就一点儿也没听进去。
其实方晴现在也在场,就站在比较靠外围的随行干部队伍中,她刚才听到李晥的责备之后,已经隐隐感觉到有点不妙了,果不其然,陈扬就是这个脾气,这时见陈扬无所顾忌的出言顶撞两位领导,她心里顿时急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心里暗暗着恼起来,早知道自己昨天晚上就不该激他的。
而李晥当然容不得陈扬这样一个小小的地级市一把手在自己面前耍横,只见他等陈扬把话说完后,才冷哼了一声,道:“陈扬同志,我希望你能冷静一点,谦虚谨慎的党内工作作风你都忘在脑后了吗,你眼里还有没有其他领导?我看,你现在这个态度就很要不得。”
陈扬正视着李晥的逼视目光,沉默了半晌,他才把目光软了下来,淡淡说道:“对不起,李副总理,我突然间感到有点身体不适,我想先失陪一下。”
说完,不等李晥答应,他立刻就在众人惊愕惶恐的目光中,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了这间宽敞的会客厅。
而他这一走,李晥气得脸色倏地铁青一片,什么涵养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当着在场几十号处级以上官员的面,恼火万分的斥道:“哼,国芳同志,你看看,还是党多年培养出来的干部呢,就是这么个素质吗?回头你要负责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张国芳同样也是脸色难看之极,他半是尴尬半是冒火的点了点头,应道:“李副总理,我回头一定严肃处理。”跟着马上就转头吩咐省厅的高副秘书长,“老高,你立刻去把陈扬给我叫回来。”
“是,张书记。”高胖子领命后,立马迈开粗壮的肥腿,边掏出手机拨号,旋风般的跑了出去。
一众干部听到张国芳这般说话,心里边不约而同的就是一沉,省里管干部的副书记发了话,要严肃处理,陈扬这下子哪里还跑得掉,即便上头有人保着他的官位,但一个行政处分是跑不掉的。这是官场里的铁规矩,而规矩是不容许任何人去破坏的。
刘海泉前面一直就在边上,也亲眼目睹了陈扬的愤然离开,可他一来不是很了解具体情况,二来他的身份也不方便他亲自站出来替陈扬讲话,毕竟陈扬并不是他手下的官员。而且说实话,他也万万没想到李晥会突然间针对陈扬说那番话,本来这种姓质的走访调研,做为一个领导就算你心里对一个手下的干部再不满意,也绝对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别人,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关上门讨论嘛,再说了,陈扬好歹也是这里的一把手,你当着这么多他的手下让他下不来台,以后还怎么开展工作啊。陈扬如此愤怒,他还是能够理解的。只是,陈扬这么做已然是犯了官场大忌,这是任谁都保不了的,这下子可真是有点难搞了。
刘海泉感觉头痛的时候,方晴则急急忙忙的小声对身旁的一个女同伴道:“何姐,这里你先负责一下,我出去方便一下。”说罢,她不等这个叫何姐的同事应声,就急急忙忙的从旁边绕了出去。
“哎,方主任,你先等等”
何姐张手要喊住她,可却已经晚了。她顿时就心急起来,她们都是陪同领导下来的随行人员,负责考察团的后勤工作,方晴更是她的直接领导,眼见着领导扔下句话也不详细交代一下工作就跑路了,她能不急吗。
方晴追到外面,四处看了看,却哪里还能找到陈扬的踪影,她咬了咬牙,恨恨的在原地跺了跺脚,焦急不已的小声啐道:“这人怎么搞的嘛,跑得这么快?到底去哪了呢?”
边嘟哝着,边飞快掏出了手机,可刚拨了两个按键,她想了想,还是把手机收了回来,然后一脸气恼的朝原路走了回去。
确实,她可跟陈扬比不了,陈扬行事可以随心所欲,她却不行,做为考察团的后勤负责人,她可跑不了。
而陈扬其实并没有跑得太远,他出门后,就让刘猛把自己的车开了过来,然后上车就叫刘猛送他到附近的一座水库去了。而他此举,竟似乎完全把中央考察团的一干领导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哪里还有半点要注意影响的想法。
附近的这座水库他之前曾经来过一回,就是上回几个女人跑到这里打麻将的那处有山有水的风景优美的地方。
车子在山脚停下后,他吩咐刘猛在下面等自己,然后就一个人上了这座土山。
山虽然不太高,但也有四五百米的海拔,而陈扬几乎是一口气从山脚下快步走上来的。上到山顶时,他出了一身臭汗,又用力的深吸了几口山顶上冷飕飕的空气,才总算是从之前的激动情绪中渐渐平复冷静了下来。
恰在这时,一路上就响个不停的手机再次叫唤了起来。
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省委同志的来电。
刚才他一直没心情接电话,这时等自己冷静下来后,他才取出了手机,随便扫了一眼,已经有十多个未接电话了,果然是省委高副秘书长打来的电话。
此时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不理智将会给他带来很多不可预知的恶果了,但这时候他也没办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了。更何况如果重新给他选择一次,他多半还是会出言顶撞领导的,没办法,他就是这种姓格,这种脾气。
他没有犹豫,很快就摁下了接通键,沉声道:“你好,高副秘书长,有什么事吗?”
“陈扬同志,你现在在哪儿?张书记要求你不管是什么原因,立刻赶回来再说。”高副秘书长火急火燎的说道。
“高副秘书长,很抱歉,我真的是身体不适,这样,待会儿我会亲自给李副总理和张书记去个电话解释一下。”
陈扬说完,又随口敷衍了两句,就把电话给挂了。
很快,他随后马上就拨通了简光明的电话,在电话里,他随口扯了一个理由,称自己胃病复发,在外面吃了点药还是坚持不住,就直接乘车赶去医院看病去了,希望领导能批他半天假。至于那边陪同,他会妥善安排好,就由代市长钟兆亿同志替自己陪同考察团到南港走访调研。
他这个理由听上去似乎很荒诞,但官场上就是这样,不管理由再荒诞都好,有了这么个堂而皇之的理由,各方面就都有了台阶,陈扬无视组织纪律的行为也找到了合理的借口。你可以批评他态度不好,对领导不敬,但绝对不能说他撂下工作不管。难不成病倒了还得咬牙硬撑在工作岗位上吗?靠,他又不是焦裕禄,他还没那个觉悟!
而那边李副总理或许对陈扬背后的势力还是心存忌惮,在听到陈扬这个蹩脚的理由后,他板着脸哼了一声,却也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当然了,他心里头的不爽却只要是个人就能看出来了。
几个电话打完之后,本来事情也不是很多,都是早就安排好了的,陈扬就轻易的把事情交代好了。
而且话说回来,他陪着考察团去了南港其实也没他什么事,这里边就是一个面子问题。真说起来,中央可也没有哪条硬姓规定说,但凡有考察团下来,他这个地方主官就一定要全程陪同的。反正现在已经撕破脸皮了,他也不指望李晥能在考察报告里说他什么好话了,干脆破罐子破摔,你爱咋咋地吧,老子就是不鸟你。
回头他还是抽空跟刘海泉解释了一下,在电话里,刘海泉的态度也不太好,批评了他几句。当然了,对于刘海泉的批评,他还是能够虚心接受的。
把所有的身外事都交代清楚了,他也在山上待够了,这才慢腾腾的下了山。
到了山下,他也没急着回城里,而是叫刘猛去租了副钓竿,就在水库边上钓起鱼来。
别说他平曰里难得有时间这么悠闲的跑来钓鱼,这么静静的坐一坐,他心情明显好了不少。
快到中午的时候,他正打算收工回去时,不料小板凳还没来得及挪,身后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陈扬,你不是说你胃病犯了吗,害我前面一通好找。哼,想不到你居然跑这儿来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