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26 尘埃落定

回来了。”

    “要给我发明信片、要多拍照片，许言还有两本漫画没完成，我是要帮她画完的。”许诺点了点头。

    “本来想工作到你生完孩子再出去，想想你有顾子夕照顾，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季风轻轻笑了笑，淡淡说道：“或者你生孩子的时候，我就回来了；那时候我们两个再见，应该会更轻松一些了。”

    “好啊。”许诺微笑着点了点头。

    “计划的顺序略有改变。”季风沉声说道：“先和投资公司谈心脏医学基金的事，然后出去旅游，然后再回来安排工作的事。”

    “接下来呢？”许诺轻声问道。

    季风敛眸沉默了一会儿，抬眼看着她说道：“好多了。”

    “成啊。”许诺点了点头，收了碗筷在洗碗池后，回到餐桌上坐在他的对面：“好些了吗？”

    “那一会儿你再炒两个菜。”季风看了看桌上被自己一扫而空的四个菜，皱眉说道。

    “喂，你少吃点儿，三天没吃，别把胃撑坏了。”许诺见他已经是第三碗了，不由得伸手按下了他的碗。

    “确实。”季风点了点头。

    “她做了十几年，我才做了十几天，比不上很正常啊。”许诺笑着说道。

    “手艺比许言差多了。”季风边吃边说道。

    许诺一直低落的情绪，一下子就明快了起来——

    季风苦笑了一下，转身往洗漱间走去。

    再像，她也不是许言。

    “我收拾一下，就吃。”看着站在花房门口的许诺，季风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只是，也不过是那么一瞬间而已。

    “当然有的。”许诺从摇椅上站了起来，看着一脸胡渣的季风，暖暖的笑了。

    第三天早上，季风终于拉开了房间的门：“许诺，有没有东西吃。”

    “其实，日子越艰难，快乐越容易。”许诺掩上最后一本病历，轻轻闭上了眼睛，轻轻晃动的摇椅，慢慢的静止下来——日影西斜，一天的时间，又已经过去了。

    那样艰辛的日子，现在回想起来，却是多是快乐的记忆——在时间被工作和治病填得满满当当的时候，她们都没有时间伤春悲秋。偶有的加餐或者外出，于她们来说，都有莫大的喜悦。

    季风就这么沉沉的睡了两天两夜，许诺每天除了做饭浇花儿外，就是坐在花房里翻看许言以前的病历——每一份病历，都代表着她们姐们曾经走过的地方、代表着她曾经工作过的地方。

    在这种时候，吃东西真的已经不重要——让他全然放松的休息，该是最要紧的事了。

    许诺到底没有进去喊季风出来，她做的饭菜自己一个吃了，然后就那么放着；到了晚上重新再做，季风还没出来，她便也就那么放着。

    原来，一场变故，让每个人都变得不同了；让曾经浮燥的关系，都变得淳厚而深沉——变得，离亲情更近了。

    以前在转机隙间的电话，多是缠绵情话，诉说相思之苦；现在的联络，大都是暖暖的关心和隐隐的担心。

    电话是顾子夕在香港转机的时候打过来的，淳和的声音里，流淌着淡淡的温柔和关心。

    “好，我自己安排。”

    “恩，如果方便，通知张姨过去你那边照顾你们。”

    “好，我进去看看季风，先挂了。”

    “挺好，一会上飞机了，到了法国如果太晚，就不给你打电话了。”

    “我没事，顾梓诺怎么样？一切都好吗？”

    “你自己……”

    “好。”

    “给他时间、给他空间……”

    “子夕，我该怎么办？”

    “……”

    “没办法做手术了……”

    “怎么啦？”

    “我做的，季风他，状态有些不对。”

    “你们俩个谁做的午餐呢？”

    “是的。”

    “在季风家里了吗？”

    轻轻按下发送键，将地图发给了季风——他该能明白她的意思的。

    “季风，或许你把许言要去的地方走遍，你的问题就能解决了吧。呆在这里，似乎是不行的。”许诺起身，拿了水壶给花儿重新浇上水后，从行李箱里拿出电脑来，将许言想去的地方标进了地图里。

    这些花儿，怕是早已萎了的，是他花了这几天功夫抢救回来的。

    看着脚下那一排有些萎蔫的花儿，微微皱起了眉头，不由得回头看向季风的房间，心里突然明白——他是早就回来了的，只是不想触景生情，所以才装做是昨天才到。

    “我越来越不象以前那个许诺了，因为，经历了生死离别之后，快乐变得那么难呵。”许诺转身走进花房里，在以前和许言一起常做的软椅上坐了下来。

    “你越来越不像我认识的那个许诺了。”季风沉沉的叹了口气，松开拥着她的手，转身往房间走去。

    “有事也没关系，你需要放松。”许诺低声说道。

    “好。”季风沉沉的点了点头，慢慢睁开眼睛，从沙发里站了起来，沉沉看了许诺一眼后，张开双臂用力的抱了抱她：“不要太担心，我没事的。”

    “你回房休息吧，我准备好午餐喊你起床。”许诺看着不堪重负的他低声说道。

    她早该知道的，那样的深沉的痛，怎能真的若无其事、怎能真的放下，不过是她在哀伤里，顾不上他了而已。

    而手术的事情，却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那样浓烈的忧伤，让他无法再伪装成平静淡然的模样。

    “我不知道。”季风疲惫的闭上了眼睛，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的倦意，似是已经不堪重负——只到这时，许诺才知道，在陪着自己的日子里，他压抑了多少。

    “住到你走吧。”许诺看着他说道：“季风，你的手……如果真不能做手术了，许言会难过的。”

    “恩。”季风点了点头，看着许诺说道：“在这边住几天？”

    “昨天去医院了？”许诺将眸光转到他的手上，声音一片低沉。

    “没办法做手术了。”季风看着双手苦笑着。

    “发生什么事了？”许诺将泡好的茶递给他后，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我和你妈先走，自己的事情要有分寸。我和妈妈总是为你好的，虽然你并不这样认为。”季父用眼神制止了妻子要说的话，若有所思的看了站在厨房的许诺一眼后，拉着妻子离开了房间。

    “季……”

    “人心才是可畏的。”季风淡淡说道：“爸、妈，能先走吗？我现在真的没有更多的力气，来和你们争辩什么，我很累。”

    “季风，人言可畏。”季父沉声说道。

    抬头看向一脸清然，较之初见时的强势凛利，卸去一身的张扬后，身上那股沉然与温婉，与她姐姐许言，竟是如此相似，他们心里只觉暗暗心惊。

    “季风，喝红茶还是绿茶？”许诺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声音里天生的清脆与娇软，让季父季母听了越发的不喜。

    “季风——”对于儿子下的逐客令，季母不由得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房子，是许诺买的。”季风突然说道。

    “季风，你这话，说得过了。”季父凛声说道。

    “借你们的钱，我已经打回到你们帐户了，连同利息。无论如何，我还是感谢你们在关键时候的伸手。我想，我们的关系，还是保持在许言在的时候那般吧，原本，我也还有许诺要照顾；原本，你们更不喜欢许诺。我总不能让她去了，还让她妹妹受气。”季风眸子的冷色敛下后，神色间又恢复了一片寞然。

    “你——”季母的脸，不由得一阵红一阵白。

    “妈！”原本颓废着连一句话都不想说的季风，霍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看着自己的父母，面色一片冷然：“你要记得，以己由人。”

    “你要弄清楚……”

    季母一听就恼了，什么风度也不管了，大声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人家死了姐姐都这么快恢复了，又是上新闻、又是上杂志，事业经营的风声水起。你们不过是夫妻！”

    季风只是低声说道：“爸，妈，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原谅我有着人最原始的劣根性，就是习惯享受你们的爱和付出，却将自己的爱和付出，全然给了另外一个人。”

    季风看着这样的儿子，不禁也是一阵心痛，却也理性着，没有说太多他们对许言和许诺的不满。

    “季风，做为父母，我们也只能做到这样。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季风，你不仅是许言的丈夫，你还是父母的儿子，是病人的医生，你有你的责任必须的撑起来。”

    “季风，不管我和你妈妈是否支持你的做法，我们自认为，身为父母，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妻子要治病，我们明知道会是人财两空，还是把养老的钱都拿出来给你；你妻子死在你自己的手术刀下，我们知道你很难过这一关，我们给你时间去恢复，这两个月来，问都没问你的工作；”

    “你们是准备来评判我的打算，然后给我正确的意见的吗？”季风冷冷的说道。

    “你以后什么打算？”季父阻止了季母的说话，看着儿子沉声问道。

    “恩。”点了点头，也不招呼父母，径直走回到沙发上坐了下来。

    “医生不是说没事吗，我现在和正常人一样。”许诺勉强扯了扯嘴角，红着眼圈说道：“你和伯父、伯母聊，我去烧点水。”

    “你们也来了。”季风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漠然的看了父母一眼后，伸手从许诺手里接过行李放到了旁边：“怎么不让阿姨跟着？”

    “季风，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季母低声轻呼，站在季风的面前，一时间心痛不已。

    挂了电话，季风的母亲还来不及指责许诺过于亲密的对话，门便从里面打开了。在看见儿子颓废的模样后，对许诺不满便立时给忘了。

    “开门吧，我打车过来的，还拎着行李呢。”

    “难道你想让我在这里一直站着等你想通吗？”

    “开门吧。”

    “我在门口。”

    “没有。”许诺轻声应着，拿起电话给季风打了过去。

    “有钥匙吗？”季父的神色略为缓和。

    真是丢人丢到家了，自己那么优秀的儿子，居然和这种女人搅在一起，现在连手术都做不了。

    “你回来了。”季母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似是连正眼都不想看她——果然他们没看错，这个妖娆的女孩，居然是代孕出身。

    “伯父、伯母好。”许诺轻声喊道。

    许诺站在门前，看着容颜已见苍老的季风父母，心里一阵悲切——无论他们之间曾经怎样的不愉快，都不过是为了自己所爱的人而已。

    许言去后，他一直压抑着伤痛，要安抚和陪伴许诺；当许诺离开，他却失了支撑的力量。

    “今天的事情，我不怕让人知道。这医生，能做，就继续做；不能做，我放弃。有些人、有些事，执着是没有用的。”季风扶着墙壁慢慢的站起来，腥红的眸子里，那么多的无奈、那么多的悲凉。

    “这一关，你必须过去。”张怡玲将手重重的拍在季风的肩上，担心的看着他：“季风，任何时候都别忘了，你是个医生。”

    “张姐，谢谢你。”在所有人都出去后，季风对蹲在自己面前的张怡玲低声说道，那声音里一片嘶哑。

    “我们知道，那我们先走了，我们再找机会补录。”掌镜的小伙子点了头，看着蜷在黑暗角落的季风，眼底也是一片怜悯。

    “这也对病人恢复至关重要，刚才你们也看到了，病人指名要季医生主刀的。若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情，病人的情绪会受影响；心脏病人，最怕的就是情绪波动。所以你们…。”张怡玲放下医生冰冷的嫁子，低声相求。

    所以，季风的现在，做为他的同行兼同事，她是懂的。

    做为医生，见惯生死，他们也同普通人一样，对亲人的离开做不到淡然；他们又与普通人不一样，身为医生却无法医治亲人的那种无力与挫败，让他们有时候恨自己的医生身份。

    “可以吗？说设备坏了，下次补录？我们季医生的妻子，刚刚去世，今天本来也不该他当班。”看着季风这个样子，想起他们婚礼上那个柔弱却聪慧的新娘子，张怡玲的眼圈也不禁微红。

    “张医生、那、那录像。”助手怜悯的看了季风一眼，提醒着问道。

    “今天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许说出去。”手术完后，张怡玲看着几个助手，严厉的说道——做医生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季风的医生生涯算是完了。

    第一节：季风，那样的悲怆要如何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