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东海,风波不定,气象无常。
在琉球群岛西侧一百五十公里左右的海面上,两艘巨大的战舰,如同两位孤独的旅人,在一望无际的瀚海碧波之上载浮载沉,慢慢的行进。
这是日本从英国订造的两条战列舰,“富士号”和“八岛号”。125米长的舰体,12500吨的排水量,在当今世界主力战舰中堪称一世之雄,更兼那高达18.3节的航速,457mm的水线主装甲,纵然称不上无敌,也是不弱于任何强国最好的战舰了。
更有令人注意的,是前后两座四门305mm长身管主炮,阿姆斯特朗出品的40倍径先进玩意,将大口径火炮的射程从10000米左右骤然延伸到14-15公里之外!而其初速和穿甲能力也由此而直线上升,不管是哪一国的最新装甲,不管你是克虏伯钢还是维氏钢,一旦被抵近射击,统统要化为破纸!
真正的海上争锋利器!任何国家拥有了它,就有大声说话的资本。任何人能够操控驾驶这样强大的战舰,也必然堪称是当今世界最具有攻击力的强者——谁特么能够挡住老子一炮!
但凡事都有例外,就在眼前此刻,“富士号”的司令塔外,几位代表着当今日本海军希望的中年军官,却满脸的; 凝重肃穆,迎着狂乱的海风极力的张大眼睛,细心的搜索海平面尽头每一丝的异象。
阴沉不见阳光的天气下,海面上少了夏季刺眼的光线反射,却也因为湿气贴服在水面而让远处的景象看起来颇有些缥缈。注视的久了一样不免眼睛酸涩难当。
几位军官终究比不上二十岁的年轻人那么有精神。很快就支撑不住败下阵来。其中年纪最长的一位掏出洁白的手绢擦擦泪水。悠然叹道:“果然是不服老也不行呢。如果再年轻十岁,我能够一直这样坚守到日落。”
旁边的大胡子矮个军官故作轻松的笑道:“阁下实在是太谦虚了呢,以您四十五岁花一样的年纪,正是人生最灿烂的时光,完全不必操劳眼睛,只需要心灵的绽放,就足以俯瞰整个海洋天地。这样的能力,可不是小年轻能够拥有的呢。”
这委婉的马匹听上去实在让人愉悦。年长的军官微微的摇头:“可不敢当这样的夸奖呢,这样自吹自擂的话让人听到可就不得了。”
边上几个人也暂时放开绷紧的神经,非常捧场的朗声笑起来。
这些人,便是前往迎接两条战列舰回归的主要领导人物。
最年长的,是现在的军务局长山本权兵卫。报上海军大臣西乡从道大腿的他晋升迅速,并因为接连发表“日本是岛国,海军如果不是第一也该和陆军平行”的论调,成功建立了独-立的海军军令部,从而飞黄腾达。
随着甲午作战连续失利,日本海军损兵折将的严重。东乡平八郎、伊东祐亨等前途无量的领军人物纷纷败亡,特别是上一任强势局长桦山资纪的战死。导致海军政治力量的大幅度下滑。为了防止陆军反攻倒算,他们不得不勇敢的承担起责任来。
如此情形下,赢回两条主力战舰的重要性,直接关系到海军话语权的大小。山本权兵卫信不过别人,在西乡从道海军大臣的支持下,亲赴英国监督最后的晒装和远程试航的系列工作,并与造船造兵监督官瓜生外吉大佐一起,率领两舰顺利穿过苏伊士运河,回返亚洲。
启程的时候,他们得知了联军司令部拟定的诱敌作战计划。说实在的,山本权兵卫非常的不乐意。两条巨舰花费了天皇陛下勒紧裤腰带省出来的饭钱,全体国民榨油也似挤出来的民脂民膏,还有数以万计大和抚子出卖身体换回的宝贵外汇,上面寄托着整个大日本帝国未来希望呢,怎么可以用来做那样讨厌的事情?
更别提,原本计划中,要在今年十二月才能完成的全部试航和修正工作,如今大幅度提前了足足半年,全舰上下磨合的不够好,又是集中了海军最后的精华。正经来说,他们损失不起啊!
当然好处不是没有。英国人为了得到日本的配合,在建造之初,就临时挪用了原本要给“君权级”改进版本的“威严级战列舰”预备的大量装备乃至船台。从造船钢到火炮,乃至锅炉主机之类,大大节省了等待的时间,这才有了缩短整整一年工期服役的成果。
能够早一天获得两条巨舰,对于当下的日本而言可谓雪中送炭,恩情大过天。不过么,日本人向来忘恩负义成性,他们就觉得这是你情我愿的买卖而已。再者说了,英国佬也不是平白做好人,他们分明是要让日本继续充当掣肘中国和俄国的棋子而已。
不过老话说得好,形式比人强。日本眼下也只有给人当棋子的份儿,想要挣脱枷锁崛起,那必须先干趴下中国和俄国才有机会。现在,大家伙就只能忍辱负重,耐心等待时机了。
担负着如此的重任,山本权兵卫不容许有任何的闪失。他亲自坐镇主持,就是想在随时可能倾覆的危机之中寻得一线生机。
边上给他捧哏的那位,便是此番兼任造船监督的瓜生外吉大佐。此君在担任驻法外交武官期间,重点参与并保证了造舰工作的顺利完成,可谓功劳甚大。这一次跟着一起回国,成功的话,他升上少将是板上钉钉的。
在日本海军之中,只有升上少将,才真正踏上了仕途的正路,未来有无限美好在等着他呢。
几句玩笑话说过,军官们马上回复肃然。那股无形却时时刻刻都笼罩着他们头顶的压力,让他们实在没办法长久的开心。
就在边上,作为“富士号”航海委员的斋藤实大佐忽然轻叹道:“如果在两年前。我们拥有这两条战舰的话。或者就一定能打败中国海军呢。那样的话。现在的帝国将完全不一样,甚至根本不需要去听从英国人的指派。”
这句话登时引起强烈的共鸣,舰长三须宗太郎猛点头不止:“的确是这样。以我们的新舰的航速,装甲,还有主炮的犀利,哪怕只要一条的话,也足以击败整个的中国海军。定远和镇远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
“真是可惜了桦山局长和伊东阁下他们!他们原本应该享受到空前荣光的。”瓜生外吉的话里话外透着说不出的遗憾。
山本权兵卫听闻。拳头不由握紧了,在钢铁围栏上狠狠的一锤,恨声道:“只怪帝国的积累太弱了!如果我们有清国哪怕一半,不,哪怕是三分之一的财力,现在也一定能够拥有自己建造战舰的能力!”
与所有明治维新时代的日本觉醒者一样,这群四十来岁的日本精英们,骨子里都充满着强烈的扩张欲望,对于日本民族被困在狭窄的火山岛上的命运,感到十分的不满意。而对于拥有广袤的大陆。无穷的资源,吃喝不愁的中国。那是刻骨的羡慕嫉妒恨啊!
嗯,这样的话题,其实从几十年前到现在,都是日本各个阶层最常见也最经久不衰的谈资。只要聚成堆儿,喝了小酒,不用三句话自然而然就扯上来了。一个民族的振兴,不是靠一两个英明神武的人早就,而是靠整个觉醒的国民,念兹在兹的须臾不忘,自觉或不自觉的都朝着那一个方向用心用力,这才可能厚积薄发,一举功成。
任何国家,任何民族,任何时代,永远是民心所向才能成功。当然失败,一样也是民心所向,比如说明末整个帝国从皇帝到士族到百姓集体做大死,结果让几十万野蛮人窃据国运,就是典型的例子。
忧患意识,贯穿整个日本民族的方方面面。眼下危机迫在眉睫,能说两句轻松话,已经是他们能做到的极限了。
瓜生外吉接着又道:“不知这一次的行动,能不能成功诱使中国舰队的前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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