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绵绵的。那张床与王妃的床隔着一层帘子。
少年搬进来之后,端王便很少来王妃房里了,更多地是待在书房里。和那女子隔着一层帘子,少年其实是不自在的。端王在的时候,那些下人对他都是恭谨之极,端王一旦不在,他们都不再理会他,许多事都由着他自己做。
但是不自在也不过□□个月,□□个月后,他便可以离开这里,过自己的生活。
那云心道长说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少年搬进来的第一晚,端王妃身上的疼痛弱了些,第二晚,只有轻微的疼痛,第三日,则是一夜好眠,彻底好了起来。
那笼罩在端王府的一层阴云瞬间消散了,所有人脸上都带上了笑。唯有少年,他觉得怪怪的。
有一日,他睁开眼,就见那女子站在他窗前,面上的表情十分怪异,怪异到让他觉得发寒。女子脸上的表情很快恢复正常,柔声道:“劳烦赵公子了。”
少年也笑了:“王妃客气了。”
两人都是带着笑的,只是那心中暗藏的心思,各人都不同。
端王妃孕吐的越来越厉害,平日里除了出去走走,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房间中。端王来看她,那帘子拉了起来,两人依偎在一起。少年从床上跳了下来,便出了门。
春日已过,夏日已至,天气越来越炎热。少年绕着花园走了一圈,便是满头大汗。他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天黑了才回去,那卧房的门已经关上,侍从将他拦在门外。
“赵公子,王爷和王妃在里面有事。”侍从的声音带着暧昧,一边像他使着眼色,“奴才带您去外面的厢房歇歇,晚些再回来?”
少年看着那紧闭的房门,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跟在侍从的身后。侍从忘了点灯,厢房里黑漆漆的,少年便趴在窗台上,看着夜色渐渐黑了下去。腹中一阵翻滚,少年趴在窗台上,开始剧烈地呕吐起来。
这一吐便吐了半条命,少年缓了很久才顺过气来,全身软绵绵的,喉咙也难受的厉害。少年苍白着脸看着自己的肚子,忍不住伸手去戳了戳。
少年回去的时候,端王正站在门口处,一身黑色蟒袍,头上冠帽也十分整齐。
端王问:“清离,你去了哪里?”
少年踢着脚下的石子,没有说话。
端王看着站在阶梯下的少年,小小的,少年才十六岁,身材纤细的可怜。恍然间,他们已经相识两年,两年前,少年还要更小一些,一双眼睛乌黑发亮。此时的少年,对比两年前,似乎变化了很多。
少年一直低着头,小脑袋垂得低低的,也不说话,脚下已经踢出一个洞来。
端王往前走了两步,想要将少年抱进怀里,身后的门却突然打开了。端王妃站在后面,穿着青色罗裙,面色泛红,头发有些凌乱。
“王爷,赵公子,外面风大,你们先进来吧。”
少年进了屋,端王却没有动,他看着少年从他身边走过,没有看他一眼,那眼睛中也无甚波动。
身后,端王妃亲自替少年铺了了床,又让下人打了水。少年坐在床上,手指挑着那被子,一直沉默不语。
端王在门口看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了。
端王妃回到了帐帘里,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她脑袋中回荡的一直是端王刚刚的话,正是浓情蜜意之时,端王说得居然是那人的事,明说暗示地不让人欺侮他。端王妃下意识地握紧了手,蔻丹指甲嵌进了手心里。
端王妃的肚子越来越大,每日也闹腾地越来越厉害。
白日里,少年都不会在屋子里,而是在这王府里到处乱走。有一日,他满身大汗地靠在假山上,突然见到了那散步的端王妃。少年本来想转身就走,但是走了两步便被那女子叫住了。
“赵公子,你见着我就跑,莫非我这么吓人?”端王妃笑着道,端庄依旧,却多了冷厉。
少年顿住了脚步,一双细眸扫着那女子,既然那女子脱去了伪装,他也不愿再装下去了。明明是两个互相怨恨的人……
“你不过寻常长相,又如何会吓人,我不过不愿意见到你罢了。”少年道。
端王妃冷笑两声:“我知赵公子厌恶我,更厌恶我腹中的孩子。你怕是时时刻刻都希望我与这孩子一起消失。”
“那又如何?”少年问道。
“不如我遂了你的心思?”端王妃笑着道。
这假山连着的是一片湖,只要后退两步……在那一刻,他似乎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是他没有动,只是木然地看着那女子后退了两步,身体落入那冰冷的湖水中。
少年站在那里,面容冷如冰。
耳边传来惊叫声,有人推搡着他,有人跳入水中,少年依旧站在那里,目光也不知道落在何处。甚至当端王来到的时候,少年的表情仍然没有什么变化。
有人说:“王爷,是他将王妃推下水的!”
有人说:“王妃还怀着身孕,他为何这般狠心?”
端王面沉如水,看着少年:“清离,到底是怎么回事?”
少年笑了:“是我推得又如何?”
端王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清离,你为什么这么做?”
那被质问的人,心绪仿佛已经飘向了远方,站在那里的,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后来,端王妃流产,而那少年躺在床榻之上,那张脸已经彻底僵硬了。
大夫在床边看了他许久,然后挥了挥手,少年的眼珠也僵住了,往日里的灵眸死气沉沉地一片。
大夫叹了一口气,然后道:“这位公子在服用忘忧散,这东西并非什么好东西。初时忘忧,再则性极,最后便变得痴傻了。这位公子,以老夫看来,已经在第三层了。”
那一向冷清自持的端王突然坐到了地上,一阵风吹来,黑发被吹得十分凌乱,本来深邃的黑眸之中透出一股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