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幽幽地叹道:“那,那你……”看了关天养一眼,见他也是目露悲悯之色,这才道:“那你带我们去看看吧!”被打者顿时狂喜,连连叩谢,便在前领路。围观者见他明明被打得快要死了,服了一粒药丸后,片刻功夫就又生龙活虎的,无不啧啧称奇。也都没心思去关注打人者躺在地上嗷嗷直叫,都跟了来一看究竟。
一路出了北门,汉子便领着关天养和杜若在用牛皮帐篷、破布帐篷或是茅草搭建简易屋子间穿行,各类臭气充溢其间,不比鬼雾更好闻。这家哭,那家闹,还有的在吵,各种声音都有,就是听不到笑声。约行了顿饭功夫,才到了一处用几件破衣服缝成篷布,竹杆支撑起来的穿篷之前。窝篷四周用芧草编成的篱笆挡着,里面用钻石垒起了尺许高的平台,上面铺满了干草,权当作床。床上坐着又黑又瘦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约摸两三岁的孩子,身畔还躺着一个。
妇人神情木然,若不是嘴里哼着音调凄楚的儿歌,外表看上去也僵尸也没什么区别。
关天养心下陡地一凉,满是酸楚,说不出的难受。扭头去看杜若,方知她已经哭了。
杜若抹了眼泪,走进蓬子里去,拉过妇人怀里孩子的手就要探脉。不想妇人像是见了活鬼一般,嘶声尖叫了起来,将孩子死死地抱在怀里,挣命似地往角落里缩去,还叫道:“别抢走我的孩子,别抢走我的孩子……”
汉子也是说不出的难受,柔声道:“翠儿,这两位恩公是来救咱们孩子的,你,你就让这位小姐看看吧?”
妇人似乎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是尖叫。
杜若用不出法术,只得求助关天养:“先帮我让她安静下来……”关天养虚空一点,妇人略微一震,身子顿时软了下来,嘴里还是喃喃地道:“别抢走我的孩子,别,别……”
杜若这才把孩子抱了过来,先是搭了脉,然后翻开眼皮和口舌看了看,就道:“是痢疾……”神情明显一松。
汉子一听是痢疾,骇得脸都青了,带着哭腔问道:“那,那还有,有救吗?”
杜若温柔地一笑:“放心吧,有救的!”四下里一瞅,见篷子里别无长物,就道:“大哥,麻烦你去找点清水来,可好?”汉子一听有救,就喜得忘乎所以,抄了只脏兮兮,污垢结了一指厚的破碗就去了,片刻端回一碗又臭又浊的污回来。
杜若一愣怔,问道:“没有更干净的水么?”
汉子忙说:“我已经把脏的都撇了……”
杜若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们就喝的这个水?”
汉子这才意识到他端回来的水似乎要不得,说:“是,我们都喝的这个。若是不行,我这就去河里打!”顺手泼了,转身就跑。
杜若摇头叹了一声,又诊视起了另一个孩子,却都是一样的病症。
相邻帐篷的见来了俩陌生人,以为是买小孩的,都带着自家的孩子围了过来,或作揖,或跪求,说自己的孩子如何如何的好,有的只要在袋米,有的只要十个大子,有的宁愿什么都不要,只求关天养和杜若买下……看着这一幕,杜若的泪水不停地滚。
关天养本想安慰两句,喉咙又被悲苦之气堵得死死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关天养生于大玄朝极盛之世,三楚一带物阜民丰,已多年未曾遭遇大灾大难,他虽是乞儿出生,打小也未经历这样凄苦之境,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词来:哀鸿遍野。
上一回九夏城遭遇大水,因有玄武宫的庇护,城内安然无恙,且官府机构也未遭冲击,迅速地便组织起了援救和安置。这一次官府瘫痪,灾难造成的伤亡虽远不及上次大,但其惨、其苦、其后续影响远胜。
“或许我是该做点什么……”这个念头闪电般从关天养脑子里划过,堵在喉咙里的那股气也神奇般地消散了,但嗓子却是又嘶又哑,他说:“好,我买,我都买……”此言一出,现场尽是感恩戴德之声,也夹着孩子和女人的痛苦。“孩子我买了,大人我也买!就是不知道你们愿意不愿意!”
一众人都愣了。好半晌,一个老头才仰着头问道:“公子爷,你,你不是哄我们吧,连我这个老头子你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