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贼!奸贼!我大明中兴的表象下处处糜烂,就是因为有无数像你这样的贪官,脏官!奸贼啊,你败我大明江山社稷,死不足惜!”
三声“奸贼”,骂尽一腔愤慨和无奈,一直岿立于堂中不跪的杜宏,骂完后身躯软软跪倒在地上,双捂面呜呜痛哭起来
何鉴直起身,锐利的目光盯着崔甑,缓缓问道:“本官且问你,你所言之事,是你一人所为,还是受人指使?此事与朝堂中人是否还有牵连?这些事情你不可能一遮天,必然有同党,速速招来!”
被赶出刑部大堂的邢昭早已不复从容正义的形象,擦着汗上了官轿,急匆匆吩咐一句去刘阁老府上,想想又突然改口,去西城外刘阁老的农庄,今日风和日丽,阁老必然在农庄垂钓清修
官轿在邢昭的不停催促下走得很快,半个多时辰便到了西城外
刘吉穿着粗布麻衫,戴着一顶斗笠,像个寻常的老农般静静地坐在池塘边,一言不发地盯着水面,他的旁边有一个矮矮的案几,上面摆着酒壶和酒盏
邢昭脚步略显匆忙,走到刘吉身前大声道:“阁老不好了,崔甑不知中了什么邪,把杜宏的案全揽到他自己身上了!”
刘吉握着钓杆的忽然轻轻颤了一下,水面上顿时泛起圈圈涟漪,清澈见底的池塘内,一条即将咬钩的鱼儿被惊得飞快游走
刘吉怔怔看着水面上圈圈涟漪越荡越大,许久才摇头叹道:“心不静,水不静,这条鱼注定钓不到的……”
邢昭跺脚道:“阁老,您快拿个主意吧,崔甑匹夫可知道不少咱们的事呀,这么多年,咱们曾经拿过他那么多银,与他南北守望,遥相呼应,合谋扳倒过不少大臣,一桩桩事在他那里都有……”
“住口!”刘吉忽然暴喝:“做过什么?老夫做过什么?老夫与他崔甑有何关系?邢昭,你也中邪了?”
激动的邢昭顿时闭嘴,脸色虽然焦急,却不敢再说一个了
刘吉深吸了一口气,道:“无缘无故的,崔甑为何自寻死路?”
“这个,门下不知”
刘吉仰头看着晴朗无云的碧空,阳光刺得他的眼睛微微眯起,脑海中却不知怎的闪过一张年轻的面孔
微微一笑,刘吉喃喃道:“一直不敢小看你,没想到还是小看你了,老夫这一局输得不冤,输得活该呀”
过程怎样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杜宏和秦堪的命运已脱离了他的掌控,逃出了生天,不仅如此,同党阋墙,党羽攀咬反噬,此案已然引火烧身了
久经风浪的刘吉莫名其妙间便将自己置于生平最危险的境地
必须壮士断腕了,否则真会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崔甑将罪全揽到自己身上,说明他不敢攀咬我们,否则不仅他会死,他全家全族亦难活,他清楚老夫的段……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崔甑这条线还有什么人?”刘吉忽然问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别人听来莫名其妙,邢昭却听懂了
多年的经营,无数次的朝堂风浪,刘吉像只狡猾的老狐狸,活得比谁都小心,他的关系都呈纵向单线联系,类似于前世的传销系统,浙江这条线上,除了崔甑外,便只有寥寥数名官员知道彼此,包括眼前这位巡按浙江的监察御史邢昭
邢昭想了想,道:“还有几名官员,以及那几个浙商……”
刘吉缓缓点头:“邢昭,你可留着与老夫和崔甑等人的来往信记录?”
“全烧掉了,杜宏的案上达天听以后,门下便将所有的信全部烧了,哪怕此刻锦衣卫去抄我的家,也绝对找不出任何能陷我于牢狱的东西”邢昭自得地一笑,仿佛在等刘阁老夸奖他的应变能力
刘吉不负所望,浑浊的老眼一亮,果然赞许点头:“不错,果然是老夫倚为心腹的好学生”
端过身旁的酒盏,慢慢斟了一杯递给邢昭,刘吉笑道:“来,满饮此杯,只要不留任何证据,我们便可立于不败之地,这次输了,下次再来过便是”
邢昭接过酒盏一饮而尽,笑道:“有阁老坐阵帷幄,门下还愁什么?阁老的吴姬酒还是这般芳香醇厚,尝不厌呀……”
“好喝吗?多喝几杯吧,老夫年纪大了,这杯中之物可不敢再多喝了……”刘吉淡淡地笑道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