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往陈凡背上斩了一刀,然而当王难陀脸上带着石灰与鲜血,面目狰狞地冲过来时,陈凡已经连伤三人,甚至将其中一人斩得不成人形,远远地遁去了。
‘卑鄙小人--无耻之徒--‘
王难陀的声音在雨中痛苦而悲愤地传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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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一处山头,陈凡脸色铁青地走向不远处隐蔽的小半座土窑。他身上外伤颇重,消耗体力甚多,但就此刻而言,这些还并不是他关心的问题,拨开土窑外部的杂草,出现在里面的,是状况极为不好的纪倩儿。她躺在那儿,面色铁青,双唇青紫,身体隐隐在发抖。
武者多半也是良医,此时陈凡身上的其实还多是些外伤,纪倩儿却是身体当中的内伤严重。他看了纪倩儿一眼,在旁边坐下,拿出身上的两包东西,其中一包是他冒险去附近弄来的药,仓促之间,其实未必能有什么效果,他自己也心知肚明。另一包则是从王难陀属下身上顺手摸出来的随身包裹。
这样的追逃当中,参与的武者多半会带些伤药备用,他方才行险一搏,打的也就是这个主意。此时将包裹搜索一番,果然找出几个瓷瓶来,他放在鼻尖嗅了嗅,辨认一番之后,却是豁然起身,冲出雨幕。不久之后,待陈凡自雨里回来,手中已经提了一条大狗。
他两掌将那大狗打成重伤,又喂它服下药粉,方才将之放置一旁,坐回去看纪倩儿的情况。
然而,一切的情况,其实陈凡本身也是明白的。他伸出手来,其实都有些不敢放到纪倩儿的手上或是身上。但终于还是照例地给她检查了一番,方才盘腿坐在旁边,微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此时武者所练的内功,其实便是气血搬运的法子。对于陈凡、纪倩儿这种层次的武者来说,身体潜能、生机比旁人要强大数倍,些许外伤,靠自身就能轻松痊愈。如同陈凡,若只是非要害部位被人砍上一刀,肌肉立即就会收缩,甚至连流血都少,以保证自身时刻处于巅峰。例如陆红提曾经给宁毅做的推宫过穴,其实也就是以外力为宁毅激发身体潜能。但事到如今,这些法子对纪倩儿都已经不能用了。如果不能在一个安稳的环境下接受治疗,她恐怕只能是凶多吉少的结局。
只可惜,安稳的环境,眼下对他们来说,正是最缺少的东西。
连日以来的辗转奔逃,不休的战斗。即便是陈凡,身体也已经被逼至崩溃的边缘。不过,虽然才只是二十多的年纪,实际上在这些年的战斗里,他也已经经历过许多的生离死别。此时年轻人的身影,盘腿端坐在那土窑的昏暗当中,闭上了眼睛,安静得倒也仿佛是巍峨而沉寂的石雕一般。
宗非晓、铁天鹰的布局,大部队的被冲散,司空南、林恶禅、王难陀等人的出现,加上还在这背后潜藏着的巨大阴影……早些天宁毅曾经说过,这一次对方要动用的力量是无限的,这边的反抗有多强,对方能出动的力量就有多大。当初听是一回事,而就算有了心理准备,事到临头,也会是另一种心情。纪倩儿……或许就将死在自己身边,师父已经难救。不光是永乐朝,自己这些人,恐怕也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宁毅……对时局的看法是最准的,此时即便他在,恐怕也已经挽不回这个局面了吧……
他端坐在那片昏暗之中,一只手原本是搁在纪倩儿手腕上的,此时也已经轻轻地将那冰凉的手腕握住了。过了一阵,纪倩儿悠悠地醒转过来,睁开眼睛看了好久,方才轻声说了句:“小凡啊……”
“嗯。”
也在此时,地上另一侧原本正因为伤势而在低鸣的那只大狗陡然叫得大声起来。陈凡转头望去,只见那条大狗浑身剧烈抽搐着,过得片刻,口中不断溢出血沫来。土窑内因此变得喧闹,纪倩儿正朝这边看去,陈凡举起左手一掌拍下,将那大狗打死了。
“倩儿姐,别说话了。”陈凡低声说了一句,他看了看自己弄来的那一包药,片刻,叹了口气,放进怀中后站了起来,“我带你去找大夫。”
如果说之前他或许有着稍许的气馁,但纪倩儿睁开眼睛之后,年轻人的身影,就又变得魁梧而坚定起来了,言语之中,有着能够安定人心的力量。
不过,这一切对纪倩儿来说,或许并没有足够的效力。她沉默片刻,由着陈凡艰难而小心地让她坐起来,缚在背上。
“我不在乎能不能活,不过……小凡,我不愿受辱……”
陈凡的身影定了定:“我知道,必要的时候,我会杀了你的。”
“我会”与“杀了你”之间,有着些许的停顿,几乎听不出来。纪倩儿没有再说话,将脑袋搁在他的背上。
不久,披着蓑衣的身影走出雨幕,在昏暗的天光里,朝着人群聚居最密集的方向过去了……
穷途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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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压深一点,林恶禅回到司空南等人暂居的地方,远远的便听到了王难陀的破口大骂,他去看过了王难陀面上被石灰烧伤后的样子,待知道缘由,微微错愕之后,却陡然间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
时间更深一点时,宁毅进入四平岗附近的营地,不久之后,又快速地出来。
这天晚上,宗非晓领着人扫至余镇,方百花等人已先一步离开,只有方书常、钱洛宁两人未有西瓜音讯,在这边逗留,双方发生了一场厮杀,方、钱二人负伤逃遁。
有关于方七佛的这次事件,牵连的人数许许多多,在最初的几天时间里,或许谁都没能完全看清事件的整个面貌。只是刑部与司空南等人,多少还是在把握着整个大局的走向。
至于宁毅,至少在初来乍到的一两天里,所得的信息与情报,其实非常之少,仅有少数几人的死亡,陆续被确定下来,而后安惜福带着账册北上的情报,或许算是几天之内最有价值的一个情报。其余的,则往往是一些琐琐碎碎让人难有关注心情的杂讯,例如某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为了出名,传檄天下,挑战周侗之类的事情,在这种严肃的情况下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很无力。
“我想知道的是如今四平岗这边详细状况,这种无聊的武林八卦可以先放到一边,以后再当笑话看。谁把它归类过来的,林宗吾是谁啊……以后见到了把他马马虎虎地打一顿好不好!快点,下一份……”
心情的焦躁,源自于情报消息汇总的缓慢,由于人手的不够和原本侧重点的不同,密侦司暂时的资料收集,是始终滞后于事态发展的。事实上,虽然没有太多的接触这类事情,但在宁毅的心中,也已经隐约预感到,整个事态的发展变化,持续的时间不会太长。
而就在密侦司的触手之外,短暂的一两天时间里,整个事态的发展,其实已经绷至极限。原本随着方百花等人的溃败,局面的变化,已是一面倒的情形,而安惜福、邓元觉等人的杀到,暂时吸引了宗非晓、司空南等人的目光,属于永乐朝的余烬发出了最后的一点光芒,试图搅动危局,令陷入其中的方百花等人能够脱身,但以整个大局而论,也已经是走在绷直极限的铁索上,或有渺茫希望,但只要有一步踏错,一切就将完全熄灭。
这样的局面中,不光是铁天鹰,在得知密侦司来人之后,林恶禅等人也曾将目光朝这边放过来了一瞬,只是在了解了人数和领头者姓名后,便又将目光收了回去。
“听说那心魔宁毅在梁山事件后,仇敌遍天下,轻易不会出京。来的既然只有二十人,又还算守规矩,暂时便不管它,待事情了结,再做计较。”
不久之后,整个局面终于转向结点,司空南、铁天鹰等人抓住机会,开始将一切收尾,方百花等人则在争取最后的希望,彼此,都落下了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