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外面又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的雨水汇成柱状冲刷着酒店的玻璃窗,原本华灯初上的时间,此刻漆黑一片,窗外的世界在雨幕中变成深浅不一的黑□□块,就像一副涂抹在画布上的抽象派画作,充满着令人窒息的压抑和凝重感。
“好了,现在来排今晚的值班表吧。”草草吃过晚饭,邵云帆率先开口。瞄到手机的电量已经低于百分之五十,他习惯性的摸出充电宝想给手机充电。作为一个手机依赖症患者,每当看到右上角的电池光标低于一半,心里就会涌起强烈的不安全感,唯有将光标上的百分比恢复到三分之二以上的位置才能缓解。邵云帆摩挲着手机,神情有些黯然,三天了,罗女士没接到他的电话会担心吧?是不是已经通过电视或者新闻知道这边出事了?但愿她和爸爸不要太着急。
“我们六个人,分成两组、三组、六组都可以。”从数字上来说,这几种分法相对合理,祁良望向罗震,最终选择哪种分组方案,还是他最有发言权。
“分两组,我和小不、沈南一组,你、卡卡、吴非一组。卧室、外厅、还有外门都要看住。每两小时轮换一次。”罗震点指了下套间的外门,“外门尤其要注意,通风口和空调口都进不来的时候,它们也许会绕到走廊从外面咬门。发现情况就立刻把所有人叫醒。不管是休息还是值班,每个人都要用围巾或者连帽衫护好颈部的要害。”
沈南环顾四周,众人面色慎重的听着罗震的安排,没有任何质疑。看来在他发烧昏睡的时候,罗震已经取得所有人的信服。
沈南的身体还比较虚弱,罗震让他看管卧室的空调口和里面洗手间的通风口,邵云帆负责外厅的空调口和洗手间的通风口,他自己则负责外门。
天一擦黑,温度至少又降了三四度,值第一班的邵云帆坐在单人沙发上,身上裹着条毛毯,尽量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风。罗震则背靠着墙壁坐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毯上,对面就是门口的迷你吧台。为了节省手机的电量,他们很快就关掉了手电筒,微弱的光线下只能影影绰绰的看到对方的轮廓。
“不冷么?”邵云帆看着坐在地上的那团影子撇撇嘴,从背后抽出沙发靠垫丢过去。罗震单手接住,塞在身下,他向来不太怕冷。
邵云帆将身上带有大朵牡丹花图案的毯子重新拽严实,就这么一折腾,刚才攒的那点热气散了大半。行李箱里还留着两片暖宝宝,困在酒店后他就没舍得再用。
夜凉如水,万籁俱寂。只有窗外簌簌扑落的雨水声。
邵云帆瞪着空调口的方向发呆,实际上他根本看不清,看着那里也只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
这种时候特别难熬,那种惶恐的等待将黑暗中的每一秒都拉扯得无比漫长,让人心慌意乱,止不住的胡思乱想。那些老鼠是不是正躲在什么地方睁着血红的眼睛窥视他们?通道口里是不是已经密密麻麻的挤满老鼠?
邵云帆越想就越觉得头皮发麻,汗毛直竖。
“喂,你没睡吧?”他轻声招呼着不远处的罗震,想借着说话分散点注意力。
“你怕了?”罗震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丝笑意。
“你才怕呢!我又不怕黑!”
“我也记得你不怕黑,只怕虫子。对了,你现在还怕虫子么?”
“我那不是怕,是讨厌!”比讨厌你还要讨厌!邵云帆瞪眼看着罗震的方向腹诽道。
罗震无声的勾起嘴角,看来还是怕。邵云帆小时候最怕的就是蟑螂,其次是飞蛾。有次还被一只三四公分长的沙黄色飞蛾吓的掉进小区的露天游泳池,救上来时还在哭。邵云帆长翘黑亮的睫毛上挂着的那排晶莹剔透的泪珠,到现在罗震依然记得清清楚楚。对于大部分人都有惧怕感的蛇之类的东西,邵云帆反倒完全不怕。
黑暗中,几点淡绿色荧光在罗震身前一闪而逝,微弱到邵云帆几乎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什么东西?”邵云帆猛的坐直。
“怎么了?”
“我好像看见有什么东西飞到你那边去了!很小,跟你手套上的水钻差不多,淡绿色。”邵云帆努力回忆着。
罗震皱紧眉头,慢慢站起身来,仔细的将身上检查了一遍,甚至脱掉了外套,依然没有找到邵云帆说的东西。
“难道是我的错觉?”邵云帆咬了咬嘴唇,此刻又有些不太自信了。
罗震穿回外套,重新坐到靠垫上。“没关系,小心为上。”
“喂,我可不是故意耍你。”
“我知道,你演技没这么好。”罗震了然的对着邵云帆的方向挑起眉峰。
靠!你怎么知道老子表演课的成绩最差!邵云帆恨恨的瞪他一眼,倒回沙发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邵云帆又看到那种绿色的荧光,这次他看清楚了,绿光是在罗震胸前消失的。
“在你胸前!”邵云帆低呼。
罗震朝自己胸前看了看,他穿的是邵云帆昨天翻出来的那件短款羽绒外套,深蓝色的羽绒服几乎要溶进夜色之中,完全看不到邵云帆所说的淡绿色发荧光的东西。拉开拉链,里面是红色的抓绒套头卫衣,胸前除了绣制的logo就是帽子上垂下来的抽绳。再往里就是t恤衫和红绳挂着的那枚平安钱。
罗震心中一动,拽出那枚古币。夜色里,铜钱周身泛出微弱的光芒,呼吸般的忽明忽灭。如果不是在四周如此黑暗的状况下,完全无法发现。
“什么东西?”邵云帆皱眉看着罗震拿出来的玩意。夜光的东西不算罕见,自带闪光节奏的就少见了。
罗震勾勾嘴角,“平安钱。”
“你是说……我的那枚?”
“对。”
“你还带着?”
“从没离过身。它救过我一命。”
“救你一命?”
“帮我挡过一颗子弹。”即使看不见,罗震也能知道邵云帆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此刻讶异的眼神。他不禁习惯性用拇指和食指的指腹在古币上轻轻摩挲,那上面有着一处明显的凹痕。
“子弹!”
“放心,子弹没有穿透。”邵云帆担心的口气让罗震心头一暖。
“放什么心?我爷爷说那枚铜钱值六位数,现在被你弄个坑,至少贬值十万。”邵云帆心疼的说。
罗震:……………………
“没听说过铜的东西会发光啊?”邵云帆不解的看着那枚古币。
“你爷爷当初给你的时候还说过什么没有?”
“记不太清了,就说是特意去什么道士那里特意求来的,挂在身上辟邪保平安。对了,好像是宋代的花钱。被你抢走之后,还把我骂了一顿,说我是败家子。”
宋代?罗震捏着那枚铜钱,这么说,这枚铜钱很可能传世接近一千年的时间了。道士手里的?难道这里面真的有所谓的法力不成?
“不然你往上面滴点血试试。”邵云帆事不关己的晃动着双腿,“听说法器什么的都是滴血认主的。”
“它不只一次沾过我的血,要认早就认了。”罗震云淡风轻的说道。
邵云帆抖动的双腿停住了,罗震在美国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
这功夫,古币上的闪烁的光芒也消失了。罗震打开手电筒,捏着它翻来覆去的又研究了许久。这枚古币他从小到大想念邵云帆的时候把玩过无数次,上面的图案和花纹都一清二楚。正面由铜钱中间的圆孔将图案基本一分为二,左边是位散发长须,眉目微阖的老者,坐在水边若有所思,右边的波浪之中,一只甲纹怪异的乌龟和一匹额生独角的怪马正从两个方向朝他而来。图案纤毫毕现,栩栩如生。圆孔正上方原本还有四个圈在框里的铸字,子弹正打在这个位置,现在已经变成个坑洞。他模糊的记得那四个字中有“河洛”两字。背面的图案是两圈同心圆,贴近圆孔的一圈分成十二格写着十二地支,靠外的大圆环是对应的十二生肖的图案,铸造得十分精细。长期的摩挲把许多地方的铜色都磨得光亮如金。
楼下隐约传来惊叫声,老鼠不知道又窜进了哪里。正在查看古币的罗震面色微凛,把它塞回衣服里,眼下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玩忽职守”的邵云帆也把注意力重新转回到自己负责看管的地方。
幸运的是,这天晚上,他们的房间并没有被老鼠侵扰。
早上八点半,罗震做完两百个俯卧撑,走到窗边查看。外面依旧是阴天,天空和水面,触目所及的范围内,都没有救援队的踪迹。此时距离海啸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七十七个小时,他的眉心紧紧皱起。
等屋子里所有补眠的人起床吃过早餐,罗震环顾四周做了个提议,“今天开始,大家跟我学习格斗术怎么样?”
“格斗术?”邵云帆愣了愣。
“现在酒店里并不安全,所有的动物都变得比以前凶悍,学点防身的技巧也能多几分活下去的机会。”罗震扬扬眉毛。这里的六个人都是男人,除去邵云帆,沈南和吴非算是身体素质较好的,卡卡偏胖,祁良矮瘦,真遇到状况,他们两人是最危险的。自己不能保证时刻待在他们身边,那么教些格斗技巧,总能让他们多些自保的能力。
“我愿意!”吴非率先举手。他早就想学,可惜前天刚扎了个马步,昨天出事就被耽搁了。
“我也愿意。”祁良睁着圆圆的大眼睛诚恳的看着罗震,他完全明白罗震的用意。
沈南和卡卡也咬牙点头,求人不如求己,就算处在食物链的底层,他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屋子里的众人正在全身贯注的听罗震讲解出拳的技巧,套房的外门被人急促的敲响。
靠门最近的祁良见罗震点头,便过去应门。
敲门的人穿着件咖啡色的羽绒服,有点眼熟,吴非眨眨眼,好像是那天开会时替许经理开场的那位。他身后还站着三个高大的青年,像是以他为首。
“怕老鼠的今天晚上可以到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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