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围观的人发出低低的哄笑声。香草说道:“大伯,大伯娘,我晓得你们看不起我。但就算你们看不起,我还是得活着,为我的家人活着。不管你们是否逐我出香家,我都香家的子孙!”
香未咬牙切齿道:“我不会让你进香家祠堂的!”
香草点头微笑道:“对祖先的敬重不在于形势,而在于人心。如果大伯非要这样绝情的话,我唯有以我之力再重修一座香家祠堂!我相信,香家的祖先在天有灵,应该分得清该去一边!你们请吧,不送!”
李氏已经觉得掩面尽失了,她找不出一句话来驳斥香草,特别是当她知道儿子香樟因为宿花柳被逐出的学馆。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若当初没有让儿子去收拾牢里那三父子,恐怕这事也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但她不觉得这有什么错误,只是暂时输给了香草。最后,夫妻俩憋了一肚子的气狼狈地走出了食店大门。在他们身后,只响起了人们的哄笑声。
李媒向毛。接下来的几天,那些平日里厌恶香未和李氏为人的人,或者嫉妒香樟是秀才的人开始在传播和编造各种版本的流言。但有一种版本说对了,陈银儿回到城里后,将寄住在她那儿的香樟扫地出门了。香樟没地方可去,便只好趁夜溜回了家里。但李氏一直说儿子还在学馆里,没有回过家。
对于香草一家来说,那些烦人的事早已抛诸脑后了。眼前有两件紧要的事,一是香珠成亲,二是即将收获成熟的辣椒。
十天之后,地里的辣椒逐渐翻了红,显出红亮的本色。前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指指点点,纷纷猜测香草又会干些什么出来。
香草不敢掉以轻心,特意派了五个人守夜。这天,蒙时来了镇上。当他走到那几亩辣椒地前时,简直被眼前的景象迷住了。那几乎高矮整齐的辣椒树一眼望去十分壮观,青绿色枝条和叶子下点缀着一串串红亮的果实,看上去就令人垂涎欲滴。
他不禁感叹道:“这东西真奇妙啊!香草到底想拿它干啥呢?”宝儿蹲下来摘了一个,掰开后顿时闻到了一股辛辣味儿。蒙时放在嘴边添了添,差点把舌头吐了出去,大呼了一声:“好辣!”
“敢吃生辣椒,胆子可真大啊,进士老爷!”香草从搭棚里钻了出来笑道。
“原来你在这儿。”蒙时笑着走了过去,将手里的辣椒递给香草问道,“这东西你打算做啥?”“一种新的调味品。”“啥样儿的?”“红油包裹的,充满辣味的,还有豆瓣的浓香。”“单是听听都觉得诱人,你从哪儿得来的法子?”
“那你的炼糖术又是从何处得来呢?古语云,英雄莫问出处。道理一样,好吃便行,何须问出自哪里呢?”
蒙时点头微笑道:“每每遇见你,我倒说不过你了。我那手札你已经看过了?”
“干啥?担心我泄露秘方?”香草俏皮一笑问道。
“要泄露你早泄露了。我想问的是,当初你是不是看了那法子才想出与我联手种甘蔗的事?”
“是的。”“你没想过也许那方子不管用,炼不出砂糖呢?”
香草看着蒙时的眼睛,莞尔一笑道:“我相信你能炼出砂糖的。”
这笑容和眼神给了蒙时极大的鼓舞。因为之前没有一个人赞成他到这穷乡僻壤里种甘蔗,反而认为他一个进士,就算不做官,也该好好打理家业,不应该去费那白功夫。
那时,蒙时也曾犹豫过,彷徨过。正是香草提出的供销协议鼓舞了他的信心,使他更有勇气继续干下去。
“干啥?感动得傻了?”香草笑问道。
蒙时凝视着香草那美丽的眼睛,久久不愿意挪开。他感觉自己一刻也不想离开这姑娘了。他只想像那晚一样,两人对坐着说说闲话,看看彼此的眼睛,心里就很满足了。
“万一我失败了,明年你还会帮我种甘蔗吗?”蒙时笑问道。
“失败了再来嘛!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轻易言败?说不准本老板娘明年买卖做大了,能帮你种更多甘蔗呢!”
“后年呢?”
“你这人真是贪心不足呢!”“再后年呢?”
“你想让我一辈子替你种甘蔗吗?”
蒙时走近了一步,略垂头,在香草脑后问了一句:“那你愿意吗?”
香草抿嘴笑了笑,转身躲开了蒙时那略显暧昧的靠近。她扬起一脸灿烂的笑容说道:“除了让我给你种甘蔗之外,难道就没点别的?”
“家里的事倒很多,你愿意做哪样?”
香草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招手叫宝儿过来说道:“你家少爷抱怨家里的事多,你跟我说说家里有啥事啊?”宝儿人虽小,但心里透亮的,明白蒙时那话的意思。他摸摸后脑勺嘿嘿一笑道:“其他的事我倒能做,只是铺床叠被子不太会弄。要是能有个少奶奶帮衬,那就更好呢!老夫人倒给少爷挑了好几位,等着少爷选呢!可少爷瞅谁都不顺眼,不是说丑了就是说闷了,老夫人着急了呢!想着少爷都二十好几了,这亲事还定不下来。前几天回去,老夫人还逮着我骂了一顿,说我守着少爷没干啥好事呢!”
蒙时立刻点头夸赞宝儿道:“跟我这么些年,不算白跟呀,宝儿!”
香草瞧着他们主仆俩一唱一和的,着实好笑。可她听着心里舒服呢,这说明蒙时心里有她,连宝儿都看出来的。但这点喜欢能不能支撑蒙时不顾家里反对娶她,她还是不确定。
临走前,蒙时对她说道:“宝儿的话有些玩笑了,但家里催着定亲是真的。你娘也催着你吧?”香草点头道:“我娘给我说了个秀才,也催着我去相看呢。”蒙时有些失望,问道:“你去相看吗?”香草回答道:“要去呢,省得我娘念叨。看了未必会喜欢,喜欢的未必会娶我。事情往往不都是这样不顺心吗?好了,我先走了!”她说完就转身走了,脚步轻快地小跑在狭长弯曲的田埂,仿佛一只快乐的红蜻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