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遗墨双手负在身后,在不是很宽敞的走道上来回的踱步。
萧远峰眼珠子跟着他的来回走动而不停的转动,直到快要被转晕过去才出声道:“墨哥你还是停下来休息休息吧,你这都走了大半个时辰了,都是因为你一直晃来晃去的,师父才将你赶出来的。”
萧遗墨停下脚步,斜睨了他一眼,又继续来回的踱步。
“唉。”
萧远峰忍不住扶额轻叹,如果师父要是在里面呆上一天,他是不是打算在这里走上一天?
又过了好一阵,花飞尘才打开门从里面走出来,沉默的从两人面前走过,径自去了书房。
萧遗墨在他走后,透过那扇打开的门,瞄了一眼躺在床上,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了几分的苏小凡,抬脚沉默的跟了上去。
萧远峰自然也尾随而去。
两人才刚走到书房门口,就见水云姬神色慌张的从外小跑而来。
“娘,你怎么来了?”萧遗墨轻挑眉,她晕倒的事,应该还没有传出去才是,娘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得到任何的消息,那么她来这里是因为别的事咯?
“这今天早上,谷中以及其诡异的速度散播着一个跟小凡有关的谣言,所以我这才急冲冲的过来问问情况。”水云姬拍着胸口喘着气儿,这从下人的口中听闻这件事后,自己就立刻跑过来了。
“谣言?”萧遗墨缓缓的眨动了一下眼睛:“娘还是进来说吧。”
进了屋后,萧远峰转身将门关了起来。
花飞尘端坐在屋内,平静的盯着她,等着她开口说话,将自己心头刚刚准备好要对墨儿说的话,暂时的压了下去。
“现在谷中的大家都在说,小凡自上次中毒之后,就一直没有恢复,日后恐再也无法有孕,说是受那毒的影响,这水烟儿已经由谷中的医者确诊了日后再也无法有孕了。”水云姬目光落在花飞尘的身上,见他听完自己的话后,脸色微妙的变化了几下,心中的担忧不免又加重了几分。
“这是水烟儿家人传出来的吗?”萧遗墨坐到书桌里面,面容平静,似乎丝毫不为这流言所动,毕竟之前师傅说过的那毒虽然会影响她的身体,让她短期内不容易怀上孩子,但是假以时日调理好身子,就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翎已经派人去查究竟是从谁口中传出来的了,尘弟,此事是真的吗?”水云姬缓步走到花飞尘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花飞尘拢了一脸的若有所思,沉默的没有回话。
萧遗墨抬眼看去,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凝重,莫非她这一次的再度晕倒,让原本的病情加重了?
“或许真如远峰所言的那般,那个水初香有问题。”花飞尘启口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师父有了什么眉目吗?我昨天虽然去查了,但是翎叔说不能打草惊蛇,也就还没有去询问过她身边的一些人,只旁敲侧击的略微询问了一下。”萧远峰走到桌前,替两人倒了一杯茶。
“还没有什么眉目,只是猜测罢了,估计到晚边小凡就会醒过来,等她醒来询问一番,我就能够下结论了。”花飞尘端着茶杯,凝目注视着那不断升起的热气。
水云姬等不及的再度询问:“尘弟,我刚刚说的那个问题如何?”
花飞尘回:“之前的话倒是没有任何影响的,不过照小凡今日的脉象来看,倒是有几分风险,不过用些时间,我也是可以解决的。”
“呼……那我就放心了,可担心死我了。”水云姬松了一个气,端起一旁的茶杯一口饮尽。
“娘,若是有人问起,你暂时不要就此事做出任何的回应,让那些人暂时性的误会下去好了。”萧遗墨眉梢松展开来,师父若是说出这样的话,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为什么?”水云姬对此不解,若是让谷中的人认为那些谣言都是真的,恐怕会做出一些阻止他们大婚的事情来。
萧遗墨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极轻的启口:“只不过是想要看看那个散播出来此谣言的人究竟欲意何为罢了,如此大费周章,想必不仅仅是为了要阻止我跟她的大婚吧。”
花飞尘轻点头:“的确是,谷中但凡了解墨儿为人的都应该清楚,若是他认定了的人,就算是如此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那么应该是有别的什么目的。”
水云姬苦恼的拧起了眉,细想了几下后,烦躁的摇了摇头:“好了,我先回去了,这些事啊,我不管,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想想就一个头两个大。”
“呵呵,娘你根本无需操心,回去歇着吧,说起来,你出门的时候跟爹说过吗?”萧遗墨拿过手边的一个名单看了起来,最近每天都在做的事,就是将谷中的每个人都排查一遍,只不过还没有一点儿进展罢了。
“啊……糟糕,忘记了,好了,我走了哦。”水云姬原本还打算转过去看看小凡再回去的,这下压根将那个想法忘掉了,跟来时一般,急冲冲的跑了出去。
“唉,娘还是那么怕爹。”萧遗墨无语的摇了摇头。
“怕吗?我倒不觉得。”萧远峰站在门边,一直看着她跑远的身影。
萧遗墨掀唇笑笑,看向花飞尘问:“师父,之前有话跟我说吧?”
花飞尘点了一下头,却没有马上开口说话。
思索了一番,才缓缓道:“小凡估计这两日又中毒了,所以我才会怀疑上那水初香,毕竟这两日除去这竹屋的人,就只有那水初香来过这里了。”
“不应该啊,当时她们两个人相隔还是挺远的。”萧远峰对于水初香过来时的场景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嗯,这点我刚才也问了灵儿,所以还只是怀疑,无法肯定,等小凡醒来后问问看。”花飞尘起身,站到窗前,盯着外面的竹林陷入了沉思中。
“就算是再次中毒,师父问她估计也是问不出来什么的吧,她可是除了做菜别的都不懂的,如果可以的话,她再度中毒这种事,我希望不要让她知道,免得她不安。”萧遗墨虽然目前还没在她的身上看出来不安,不过人若是一直生病的话,说不定就会变得比较脆弱,即便是坚强的她,也会有极其脆弱的时候。
花飞尘似有若无的浅笑了一下:“墨儿,你就放心吧。”
中午苏小凡就醒了过来,倒是比花飞尘说的时间早了许多。
“灵儿,你眼睛怎么红红的?”苏小凡说出声之后,紧紧的蹙起了眉,因为此刻自己的嗓音无比的沙哑,十分的难听。
“你醒啦,你等会儿,我去叫师父他们过来。”水灵儿抹了抹自己的眼睛附近,没有任何的不妥才跑了出去,明明自己都一直陪在她身边,却还是害她中毒了,心中的愧疚都快要将自己淹没了。
花飞尘过来后,沉默的替她探了一会儿脉,出声询问:“当时那水初香来竹屋的时候,小凡你可有觉得哪里不妥?”
“唔……”
苏小凡不懂他为何突然问起那个水初香,认真的思索了一番才回:“要说不妥的话,也就只有当时觉得她身上散发着一种很奇怪的香味,也不是难闻,就是给人怪怪的感觉。”
花飞尘听后,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此事绝对跟那水初香脱不了干系。
“灵儿去给她弄些吃的吧,远峰暂且在这里守着,师父我们走吧。”萧遗墨心底一股怒火在蹭蹭的往上窜,不用跟师父确认,就知道绝对是那水初香所为,得去跟爹商量下要如何处理此事才行。
“出什么事了?”苏小凡伸手摸上自己的喉咙处,并不觉得难受,为何声音忽然的变这样了?
“没事,师父刚才给你配了药,灵儿一会儿熬给你喝了就无碍了,安心休息吧。”萧远峰张望着刚才两人离去的方向,漫不经心的回话。
苏小凡蹙眉,他这模样,哪里像是没事了啊。
萧翎府中,花飞尘将自己的判断说出来后,书房内短时间内陷入了沉默之中。
“此事还是交给墨儿来处理吧,尘弟你跟我去玄长者家里坐坐,据说今日有好些人去他府门前候着想要进去探望他,不过守卫还没有让他们进去,这之后你再跟我去水烟儿的府上看看情况。”萧翎从书桌前起身。
“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吧,水初香那边的事暂且不急着处理,我现在到想看看那谣言传的人尽皆知的时候,会生出点什么事端来,然后水烟儿怎会突然变得无法怀孕了这点我也很是好奇。”萧遗墨眸色沉了沉。
“嗯,师兄你的人也暂且撤回吧,总觉得这次的谣言,或许也是那水初香放出来的。”花飞尘了然的笑笑,心中寻思着那水初香的出发点,不会真的还是为了墨儿吧,这如今她的婚期已定,大喜之日也快要到了,为何还心心念念的想着墨儿。
萧玄的府门口,站了一大堆的老头儿。
萧遗墨淡淡的憋了一眼,便沉默的站到了萧翎身后,有爹在的地方自己没有开口说话的必要。
“谷主、少主、尘少爷。”
在府门前徘徊了许久的众人在看到他们三人的那一刻,立刻笑着迎了过来。
“你们这是怎么了?我应该有说过短期内谁都不要去打扰玄长者的吧?”萧翎笑的一脸温和,说出口的话却是参杂着几分严厉。
“我们着实放心不下玄长者的病情,还请谷主通融一下,我们只要进去看一看便走。”箫诠站在众人之首,脸上堆满笑意,但是那双眼中却隐着担忧。
“玄长者已经无碍了,你们过几日再来吧,这两日不是很方便。”花飞尘淡淡的出声说了一句,率先走进了府中。
萧遗墨也抬脚跟了进去。
萧翎笑的一脸的温和,略显无奈的道:“就是这样了,各位还是先请回吧,若是玄长者的伤势稳定下来,会通知你们过来探望的。”
“师父为什么不让他们进来,只是看一看的话,应该没什么关系的吧。”萧遗墨拢着眉,要说那萧玄的伤势应该已经稳定下来了才对,为何师父跟爹还如此的慎重,只是探望一下也无不可,刚好让那些人知道一下自身目前的处境。
“他们若是不清楚玄长者目前的真实情况,就会更加的不安,然后短期内就不会去相信挑唆之人所说的话,谷内暂时也就会安定下来。”花飞尘轻声回话。
萧遗墨点了点头,自己最初的时候叫人传出萧玄伤势严重的消息,也就是想要达到这个目的,看来师父考虑的比自己还要周全。
萧翎进入屋中后,萧玄从床上坐起了身,执拗的跟他行了礼。
“走吧,今日带你去看看那萧白。”萧翎也知道他的伤势已经见好,也就不再对他这样的行为作出任何的反应。
萧玄府内的地下密室内,许是因为位处地下的关系,对于萧白的审讯已经过去一些时间了,还是能闻到一些淡淡的血腥味。
花飞尘站在密室的门口,不愿意走进去,里面的糟糕情况他可是知道的。
“我们就在外面等候,你自己进去吧。”萧翎在密室外停下脚步,极淡的出声。
“好。”萧玄恭敬的点了点头,打开门走了进去,因为猜想着他们或许想要听听萧白会说些什么,所以并没有将门关起来,若非如此的话,他们也没有跟着自己一起来的必要。
“老爷。”
已经苏醒过来的萧白对上走进来的他后,惭愧的低下了头,言语中却还是透着恭敬。
“……”萧玄沉默的在他对面坐下,此刻的他被粗粗的铁链绑住了手脚固定在那墙角,已经全然不是往日自己府上那个意气风发的管家形象了,倒与自己与他初见时的模样有几分相似。
“等你伤势好了,我就放你出谷。”萧玄沉闷的出声,对上他眼中忽然上升的惊讶,又继续开口道:“当然,谷中的规矩你也知道。”
“不,我不离开山谷,我必须为自己的所为付出相应的代价才行,老爷你还是让他们杀了我吧。”萧白惨白毫无血色的脸上,浮现出谢谢急色。
萧玄轻摇了一下头:“虽然你也不年轻了,但是跟我这老头子比起来,还有大把的时光可以度过,又何必急于求死,当年初遇的时候,你可是拉着我的衣角说了你想要好好的活着,就算这些年你待在我的身边是别有目的,我却始终觉得当年你说出的那句话并非虚假,那是你自己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萧白沉痛的低下了头,不敢与他直视,只得将目光落在他的双脚附近。
“有些事,你不想开口,我也不会逼你。”萧玄站起身,这两日也是一直想要来见他一面罢了,如今见到了,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老爷。”萧白见他即将离开,心中着急,却又一时半会儿开不了口。
“好好养伤吧,在你痊愈之后,我会亲自过来依照谷规送你出谷。”萧玄说完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在那扇门再度关上的一瞬间,萧白的眼眸中浮现出了从未有过的迷惑,这些年在他的身边,他对自己的信任,对自己的好,自己都一一记在心里,也曾经想过,将一切都告诉他,希望他能够帮助自己,能够理解自己,但是却一直犹豫着没有说出口,或许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吧。
“谷主。”萧玄愧疚的对上密室外的三个人。
进去的那一刻还有想要从他口中逼问出一些什么来的想法,只是进去之后已经忘记了这回事,如果他不想说,自己就不想要去逼问他。
“回去歇着吧,我们还有事。”萧翎拂了拂衣袖,大步走了出去。
水府,此刻一片慌乱。
萧翎三人才走到府门口就听到了一阵哭闹声。
“爹,我们是不是换个时间来比较好?”萧遗墨微微拢眉,从声音就可以听得出来此刻水烟儿的娘正在里面哭闹。
“既然都来了,就进去吧,近日会很忙,过两天可抽不出来时间。”萧翎只对着来开门的下人轻点了一下头,就掀开袍角抬脚走了进去。
“谷主跟少主怎么亲自过来了。”水一真瞪了一眼,跪坐在一旁的萧锦兰,这在自己面前哭闹也就罢了,有客人来了,还不知道收敛一点。
萧翎从容的走了进去,看也未看地上的萧锦兰一眼:“刚好去了玄长者的家中探望,就顺道过来你们这看看情况,想确认下谷中的传言可否属实。”
水一真听这话,面色就黯淡了下去,无奈的轻叹了一声:“谷中的医者是那样诊断的,让你们见笑了,这烟儿是我与锦兰唯一的孩子,所以她一时半会儿有些接受不了。”
“遇上这种事会悲伤这也是人之常情,带我们去看看烟儿吧。”萧翎终于是淡淡的憋了一眼此刻地上哭花了妆的萧锦兰。
萧锦兰闻言突然的止住了抽气声,仰着一张花的看不清容貌了的脸,愤愤的瞪向萧遗墨:“明明就是少主对我们烟儿做出了如此过分的事,如今又何必假惺惺的上门来探望,那孩子见到你只会更难过罢了,少主你还是请回……”
还不等她说完,水一真就低吼了一声:“锦兰够了,回房待着去。”
萧锦兰张张嘴,委屈的直掉眼泪,这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妇道人家,在这哭闹了一个早上,也不过是希望身为一家之主的他能够替烟儿做主,没想到他丝毫不为所动,就好像烟儿并非他的孩子一般淡然。
“少主还请见谅,锦兰她伤心过度,有些口无遮拦了,三位这边请。”水一真临走前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蹲坐在地上的萧锦兰,轻声吩咐一旁的丫鬟将其带下去梳妆更衣。
第一次来水烟儿的房间,萧遗墨倒是有些惊讶的,看她平日里着装都喜欢比较艳丽的颜色,没想到房间倒是挺素净的,跟她本人给人的形象,完全不相符。
“烟儿,今日身子如何?”水一真在看到靠在床头面容平静的翻看着一本书的水烟儿之后,脸上的神色瞬间变得无比的柔和。
“爹来了,坐。”水烟儿头也未抬,目光涣散的盯着手中的书,那些平日里熟悉的字眼此刻变成了一团团的黑雾,一袭素白的衣服,将她原本就苍白的肤色衬得更加的憔悴。
“好了,身子还未好,就不要看书了,谷主跟少主来看你了。”水一真上前抽走了她手中的书,在内心无声的轻叹了一下,这孩子这两天总是这样魂不守舍的,连自己手中的书拿反了都不知道,这副模样实在是让自己放心不下。
水烟儿茫然的看了一眼萧翎与花飞尘,最后目光定格在萧遗墨的身上,不知不觉的就滑下了一滴泪珠,慌乱的伸手拭去,然后低下了头,再也不愿意抬起来。
花飞尘轻叹了一声上前,仔细的替她把了脉,然后出声:“这两日可是初香来过了?”
水一真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烟儿被抬回来之后,初香那孩子来这里陪了她一个下午。”
“唉,你跟初香可曾结下过什么深仇大恨?”花飞尘从布包中取出一个药丸放到了她的手中,又到一旁倒了一杯茶水过来。
水烟儿迷茫的抬头看着他,木讷的伸手接过茶杯,将药丸服下,不知道为何他会突然这样说,谷中众所周知的,自己与那初香还有玉琼三人可是关系最好的姐妹,甚至于可以说是比一般亲姐妹的关系都还要好上许多。
“原本那日你从竹林被抬回来,应该是还没有大问题的,只要稍稍调理下身子就会复原,但是如今已经变得很严重了,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便是那初香对你下毒了。”花飞尘已经完全不知道那水初香究竟想要做什么了。
对小凡出手还能够理解,但是烟儿可是她的好姐妹啊,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要对自己的姐妹做出如此过分的事来。
“不可能,初香不会的。”水烟儿想也未想就反驳出声。
什么人都有可能会对自己不利,但是初香一定不会的,自己待她一直如亲妹妹一般。
“信不信随你,我开些药给你调理下身子。”花飞尘转身去了一旁水烟儿的书桌前,边上的丫鬟见状,连忙上前磨墨。
片刻后,水一真从他手中接过药方,试探着出声询问:“尘少爷,烟儿以后……”
花飞尘沉默的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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