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一家人的暗涌

    大年三十。除夕夜。

    林葭想着第一次进门，得早点过去帮忙，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就和陆擎一起回了陆家。一路上她有点兴奋，但更多的是紧张。下车时，陆擎去牵她的手，发现手指冷冰冰的。将她两只柔荑包入掌心，轻轻吹着口热气，笑容温暖。“别怕，我在！”

    “嗯！”等他把自己捂暖了，两人才一同进门。

    陆家是老家族，非常重视过年，整个大宅张灯结彩，到处都是红色，喜庆得很。热闹的气氛，也感染了林葭，心里的压力，多少缓和了一些。

    进了门，陆战坐在大厅里，看报纸。见他们小两口来了，摘了老花镜，点点头。态度自然不热络，但也没给什么好脸色。再看她顶着个大肚子，皱皱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爸，我回来了！”陆擎看了眼林葭，她有些不自然，但还是甜甜地叫了句，“爸！”

    陆战“嗯哼”了声，就算是答应了。老人家大抵是这样，不管年轻时多硬朗，老了都容易心软，耳根也软。只不过是面子上还硬撑着而已，心里，早已经默许了。“你们来了！”

    “爸，这是我送给您的新年礼物！”林葭递过去的时候，手指都在颤抖。忐忑地猜测着陆战会不会接，还是直接扔掉。就这么僵持了几秒，陆战还是探身过来，接了过去。点点头。“有心了！”

    林葭松了口气，朝陆擎笑了笑。

    “爸，今晚是炖鸡还是炖……”陆玉琼一出来，见到林葭，脸色就更不好看了。但显然陆战提前警告过她，不许闹事，也就耐着脾气，只是鼻腔里冷哼了一声，倒也没起冲突。

    林葭看到她心里也不舒服，但头一次进门，礼数还是得做周到了，也就朝她点点头。“二姐！”

    陆玉琼心骂小践人，谁是你二姐。但忍着没发火，直接把她当空气。

    陆擎见不得自己的女人受委屈，道：“二姐，林葭在叫你！”

    “我听见了！”陆玉琼鼻腔出气，“我又不是聋子！你上次闹得那么厉害，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踏进家门一步！”

    “我不是说了吗？今天过年，不许提以前的事情!”陆战一开腔，陆玉琼就不敢作声了，不悦地撇嘴。“今晚炖老鸭汤好了，降降火！”

    “表姐，你回来了！”陆瑶从楼上“蹬蹬蹬”跑下楼，一身喜庆的红色，衬得那张漂亮的脸愈发有生气了。

    十六岁的女孩子，皮肤正是最好的时候，晶莹剔透，跟玉似的。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活泼灵动，非常讨喜。可以想见，以后必定出落为一个大美人。

    林葭一见她就高兴，咧嘴笑。“好久没见你了，又长高了！”

    “是啊，表姐。不对不对，现在应该叫你三婶才是了！”陆瑶笑得比花儿还灿烂，“不管怎么样，都是一家人啊！是吧？三叔？”

    陆擎摸了摸她的头。

    “三婶，你的肚子好大了啊……什么时候生？太好了，我终于不是这个家最小的了。以后，我就有小地弟或者小妹妹了。”陆瑶欢天喜地地弯下腰去，对着肚子说：“小宝宝，我是你表姐，陆瑶！你要赶紧出来喔，大家都等着你呢……”

    林葭也摸着肚子，“那你还得等四个月呢！”

    “这么久呀？差十几岁呢，以后不会有代沟吧？”

    她俏皮的笑话，把大家都逗笑了，陆战嘴角也抿起了一抹浅浅的笑容。刚好这个时候陆擎看过来，两父子四目相对，相视一笑。以前的纠葛，甚至是仇恨，在这一个眼神中烟消云散。父子毕竟是父子，不管怎么吵怎么闹都好，哪里有隔夜仇！

    余森从车里搬了年货进来，陆瑶一见他，立即像欢乐的云雀一般跑过去。“余大哥，你今年在这儿过年吗？”

    余森点点头。只觉得此刻眼前的陆瑶愈发鲜亮了，就像一道阳光，照亮了他的眼睛。心里，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悸动。但他强压下去，告诉自己，她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他，不能有任何非分之想。

    “那太好了呀！你想吃什么？我让人做！”

    余森一个大男人，被她炽热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吃什么都行！”

    “那不行，总要有一道最喜欢的菜吧……”

    “都行！”

    “余大哥……”

    “瑶瑶！”陆玉琼本来就不高兴，见自己女儿缠着一个下人，脸就拉得更长了。“没事就去厨房帮忙，老跟他说话干什么？一点女孩子家的样子都没有！”

    陆瑶扭头朝她扮了个鬼脸。

    “我去厨房帮忙！”林葭道。

    没等陆擎反对，陆战先一步道：“你现在顶着个大肚子不方便，下人张罗就行。你坐着吧，六点就开饭！”

    林葭心里一暖，低低说了声，“嗯！谢谢爸！”

    陆战没多说什么，戴上眼镜继续看报纸了。

    晚些时候，阮煜南和陆莞夫妻也来了。阮煜南进门的时候远远地看到林葭，她点头笑了笑。

    那笑容在陆莞看来极其*可恶，认定林葭是在*阮煜南，心里恨得紧。但大过年的，也不想吵架，反倒挤出一抹极其虚伪的笑容。“哟，三叔也回家了！”笑笑地看像林葭，分明是笑里藏刀，阴毒得很。“还把人给带回家了。这会儿，得叫你三嫂了吧？”

    林葭只是勾了勾嘴角，没做声。

    阮煜南和气许多，尽管心里不舒服，还是客客气气地点了点头。“三叔，三……嫂！”

    ……

    六点，饭菜准时上桌。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连平时站着的佣人都一起坐下来吃团年饭。陆瑶特地挤到余森身边，笑得也不拢嘴。对面的陆玉琼一直使脸色，她视若无睹。

    陆战洗了个过年澡，从楼上下来。林葭惊喜地发现，他穿了自己送的毛衣。这是不是代表，他从一定程度上接受她了？她激动得在桌子下握紧了陆擎的手。

    每个人都给陆战敬酒，互相说新年贺词。陆战举杯，喝了点酒，脸色有些潮红，但依旧严肃。“今年一年，陆家不太平，有过争吵、欺骗，甚至是父子反目……但不管怎么样，都是今年的事情了。”

    “今年十二点以后，谁也不许把过去的阴影，带到新年。以后，这里在坐的，都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就要互相尊重，互相爱戴。谁要敢在背后勾心斗角，破坏家庭和睦，我都不放过！大家举杯，新年快乐！”

    一顿饭，热热闹闹地吃到十一点多。临近跨年，陆瑶把大家拽到院子里放焰火。她当然一直粘着余森，打打闹闹的，像个孩子。

    阮煜南站在庭院下，远远地看着林葭，心中百感交集。但不管怎么样，他更多的是祝福她。看到她幸福，他便也觉得温暖。

    “冷不冷？”陆擎摸了摸林葭的脸，稍稍有点凉。“我去给你拿件外套！”

    他离开后，陆莞端着一杯酒走到林葭身边。眼睛虽然是笑笑地望着嬉闹的陆瑶，却是对她说：“你真的很厉害，逼迫阿南娶你，现在又勾搭上三叔，让他心甘情愿接盘。以前我最瞧不起的可怜虫，现在倒让我刮目相看了！”她讽刺道：“我是不是该向你取取经，学学你是怎么玩弄男人的！”

    “我和你不同，从不玩弄感情。我对待每一段感情，都是真诚、真心的，这也是为什么，我能遇到真爱。而你……”她缓了缓，没说下去。“阿南为什么娶你，你很清楚！”

    “不管怎么样，我已经是他的妻子！”

    “如果你要的只是结果，与爱情无关。那么，我承认，你赢了！恭喜你！”

    “应该是我恭喜你，脚踏两条船……”

    “我知道你讨厌我，我也未必喜欢你。我只是不想让陆擎为难，才勉强装出和你和睦。不管你再怎么恨我都好，别选在这个时间闹，我只想过个好年。还有，以后你有什么冲着我来，与孩子无关。同是女人，我想你或多或少也能够理解当母亲的心情，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的孩子！”

    想到这，陆莞就更恨了。就是林葭，剥夺了她当母亲的权力。现在，她竟然还道貌岸然地拿这个试图搏她同情，简直是自己找死！她轻蔑地一声冷笑，“在陆家，我不和你吵。但出了这个门，我想怎么样，你能控制得了？”

    “你有三叔撑腰，现在还能把谁放在眼里？不过，我一向都是有仇必报。那些帐，我会一笔一笔找你算清楚！”

    林葭摇摇头，“这又何必？不管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都是一家人了。把握好自己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又何必成天想着破坏别人的幸福，想着报仇。那样对自己没有好处，也会活得很累！”

    “你现在什么都有了，当然会这么说。但我的人生，彻底被你毁了。我从来没有像恨你一样恨过个人，你想在毁了我的生活后，再心安理得地当陆家少奶奶？门都没有！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见陆擎出来，陆莞风姿绰约地走到阮煜南身边。他皱着眉头，冷声质问：“你找她说了什么？”

    “不过是和三嫂聊两句而已，也至于紧张成这样？”陆莞翻了个白眼，“急什么急，她现在不还好端端站在那里吗？”她抿了口酒，满满地都是讥诮。“别人的老婆，你有什么资格紧张？好笑！”

    “你有什么不满都冲着我来，别扯上她！”

    “原来你也看得出我不满？”陆莞笑里都是恨意，“我已经想办法去弥补，天天做好饭在家等你，可你呢？一星期连个人影都见不到，你把我当什么了？该做的我都做了，你非要这么绝情，连一个机会也不肯给我？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你妻子，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吗？我付出了这么多，只是想和你重新开始，我……”

    “够了！”阮煜南不耐烦地打断她，“今天过年，我不想谈那些心烦的事情！如果你还想我留在这，就闭嘴！”

    陆莞恨得牙痒痒。

    闭嘴？呵！他现在已经厌烦她到连听到她的声音都觉得恶心的程度了吗？是谁曾经信誓旦旦，要一辈子把她呵护在手心里，是谁说过，这辈子只会爱她一个人？

    男人的承诺，果然是这世上最虚假的东西。一旦变心，比魔鬼更加残忍！

    十一点五十九分的时候，陆瑶问余森要了打火机，站在圆鼓鼓的大烟花旁边，兴奋得手舞足蹈。“马上就倒数了，大家准备好了没有？”

    陆擎把外套披在林葭身上，她牵住了他的手，十指紧扣，两人相视一笑，无声甜蜜。

    陆战也从大厅里出来了，看着院子里的家人，只觉得这辈子就知足了。过去那些仇恨，纠葛，统统都不在意了。到他这个年纪，有什么事比得上一家人和睦团圆？想到这，他也和善地笑起来。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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