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时候,任谁都不会轻易往跟前凑合的。不过他很有眼色地也发现后面这位女乘客心情似乎不太好,一直在无声的哭泣,纵使他心中的八卦之火在熊熊燃烧,有心客串一把知心大哥哥,也实在不想打扰这面容哀伤的女人。
目的地很快到了,在得到司机师傅的提醒后,彭媛媛匆匆扔下一张50块钱,无视身后司机师傅让她拿找零的话,艰难地迈步,向着公安局大门口的值班室走去。此时的公安局,除了值班室一盏明亮的灯外,完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她实在没有办法强迫自己在家中枯坐至天明,哪怕明知道晚上来,很可能同样要等到天亮,但她宁愿在这里枯坐,也不想在家里边胡思乱想。
值班室的门很快被她敲开,迎面而来的一种香烟味夹杂着泡面味臭袜子味等等多种气体混合后难以形容的酸臭气,差点没把彭媛媛熏个跟头。她极不适应这样杂乱肮脏的环境,但一想到自己的来意,也只得皱着眉头,抬脚进屋。
这无眠的一夜,注定要在彭媛媛的人生中,留下深刻的烙印,她自以为是的镇定,落在眼前这帮见过形形色色人物的警察眼里,自然分分钟原形毕露,她魂不守舍下,被这些人将她的祖宗十八代差点没查清楚。
好不容易挨到上班,彭媛媛颤抖着从包里取出她昨天晚上在女儿身上薅下来的头发,像捧着稀世珍宝一样,交到旁边一个小警察手里,这才深一脚浅一脚跟着法医,准备去认尸。
所有人都只告诉她,尸体在水里边泡得有些腐烂,脸上情况不太好,已经辨认不出五官,希望她在认尸的时候能做好心理准备,他们安排认尸的目的主要也不是为了看脸,而是想让彭媛媛近距离再亲眼确认一下,左大腿上那两条刀疤的位置,是否与许崇智的完全吻合,确定体表特征高度吻合后,他们才有做dna检验的必要。
作为近亲属,关心则乱,家里人失踪后自然病急乱投医,有丁点儿可能都不愿意放过,这一具浮尸自被打捞上来,发出认尸启示到现在,已经来了三拨人了,三拨人在没看到尸体前,都一口咬定这具尸体就是他们的亲人,都在亲眼看到尸体的惨状后掩面奔逃,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会是他们曾经的亲人。
彭媛媛是第四拨,也是最镇定的一个,甚至在来之前还拿了可以进行检测的样本。整个认尸过程,彭媛媛都表现得很镇定,只在看到血肉模糊的一张脸时,发生了一声短促的尖叫,然后又恢复了之前的漠然。最终清晰得吐出一句:“这两个伤疤的位置,丝毫不差,他应该就是我的前夫许崇智。”因为她看尸体的时间极短,只有不到一分钟,法医再三确认她是否真的看清楚了,得到的都是肯定回答,也只得安排鉴证科那边先做dna鉴定。
说来也奇怪,在来公安局认识之前,彭媛媛吓得要死,她在内心一直不断地祈祷希望这具死尸并不是许崇智本人,然而当一切尘埃落定,她没有办法再欺骗自己后,一直飘忽不定的心却突然平静了下去。这两年来,一直行踪不定难以找寻的许崇智,从今往后,终于不会再四处漂泊到处乱跑,有个固定的居所了。她不需要再继续患得患失,在寻找与不寻找、原谅与不原谅之间反复纠结,更不用害怕女儿会要死要活地缠着她找爸爸。
彭媛媛突然发现,也许许崇智的死并不完全是一件坏事,至少她真的从各种纠结中解放了出来,从此可以忘却前尘旧事,重新翻开她生活的新篇章。她轻轻的吐出一口浊气,对着给她做笔录的小警员微微一笑。
法医的尸检报告在第三天出了。负责调查这起案子的刑警队员陆小虎和甄树彬在看到报告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反复询问法医老王他的判断到底有没有错。老王一吹胡子一瞪眼:“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还敢质疑我的决定,我可是反反复复检验了好几次才得出这样的鉴定结论的,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写吗?但这是事实,我有义务,一丝不苟地记录下最真实的尸检结果。”
“可是这、这也太耸人听闻了吧?”
“有什么耸人听闻的?哪个杀人犯不是心狠手辣之辈,他要是不心狠,就当不成杀人犯了,赶紧去抓人去,别在这里烦老子!”
老王是他们公安局的老法医了,有三十多年的工作经验,眼瞅着就要退休,陆甄两人当然并不是质疑他的能力,而只是他们从警以来生平第一次碰到这样残忍的凶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尸检结果表明,许崇智后脑有伤,似是被棍棒一类的钝器击打所致,解剖可见硬膜下已形成血肿,但血肿并不足以致命,许崇智真正的死因是溺水引起的缺氧窒息,也就是说许崇智被扔下水的时候,还仍然活着。他脸上被利器小心翼翼剥离下去的面部皮肤组织,是在他仍然存活的时候,凶手动的手脚。至于为什么死者身上连抵御性伤痕都没有,被人割脸,这么疼痛难忍的事情,被害者没有反抗,只能说明他那个时候已经意识不清。法医在死者的胃内发现的大量酒精和安眠药,证实了这一点。
活着被剥了脸皮,正是让陆甄两位刑警觉得有些接受不了的事实。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凶手得有多强的心理素质,才能对着一个人下得去这样的毒手。
又等了三天,dna鉴定报告出来,证实死者确实是许崇智,两位刑警来到了彭媛媛的家,了解许崇智的社会关系,此时他们才发现,他们这位看似可怜的受害者,似乎有那么点罪有应得的意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