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真的能在茅山举办葬礼的话,那也一定是及其风光的大葬!也会和现在这场葬礼一样,有很多远道而来的同仁同道上门祭奠。
“在您开口之前,我能不能先去见见何师傅?”刘涟止住了周家文尚未开口的话,“已经让他老人家等了半天了。”
她说着,把目光投向帘随风飘、影随烛摇的里屋。
“你的意思是说?”周家文惊喜交加。他是很想见师父一面的。可无论他怎么在灵前祷告,师父就是不入他的梦来。他是可以以擦牛眼泪或是用柳叶水洗眼来帮助他看见师父,但是以他所知的‘见鬼方法’去见他老人家,总像是一种亵渎。
怪只怪他自己没本事练成开天眼的本事……有时候他会想,师父不愿意入他的梦来,也许就是不愿意再见他这个无用的徒弟的原因。
不过现在一听刘涟说师父就在这里,周家文顿时是又高兴又激动,也不管别人是不是在糊弄他,立刻将刘涟两人迎进了里间屋。
里屋之前一直是何师傅待客的地方,所以香案神龛一个不少。中间正停放着一副硕大的寿材,木料上乘、制作考究,一看就是老匠人打造、现代社会难得一见的珍品。
那里面自然安放着何师傅的尸体,但刘涟进门却直接看向香案前的位置,然后走过去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人家是长者,现在又是已逝的先人,死者为大,礼多人不怪嘛!
周家文却是激动地直接冲那边跪下了,砰砰砰地连磕了三个响头。“师父啊!师父!您在这儿呢?!”他抹抹眼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您为什么不入徒弟的梦呢?难道是怨徒弟没有用吗?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不要,我也一定会帮您报仇的!”
何有道看着自家的傻徒弟,不由得摇了摇头。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个小缺点——太孝顺,太把他这个师父放在首位了。
他的死,说句不要老脸的话,这孩子的天简直就塌了。原本挺朴实的一个孩子,现在弄得满心都是仇恨怨念,一直憋着要去报仇,都魔障了。
而他之所以一直不露面,就是怕他会直接自己去找邱燕屏报仇。可难道只是那女鬼的问题吗?若只是那样,他何有道也不至于那般无用就那样窝囊死了!
为了不让唯一的徒弟去送死,他才不敢托梦的。
这次出手之前,他便已经算出了那日他必因那件事而有一番死劫。他出手了,便是将自己的气运与岑家父子联在一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当日算的是有七成胜算,他才直接出手的。
哎,就像他一直说的那样。命可算却不可以改,几率高也只是个数字,结果才是最重要的。也许一切都是天命……
决战前的一天其实正是刘涟挂电话过来约见的那一天,他当时也有些犹豫,是不是邀请她或者说其他同仁参与进来共同对敌。但想法只是想法,一闪而过,不留痕迹,没有任何卵用。
现在回头想想,如果当时真的做了另一个选择,结果绝不会是这样的。
但世上最难买的便是后悔药。甚至他死了之后才知,上穷碧落下黄泉,哪里都没得卖。就是神仙做了什么后悔的事情,也是没有任何办法重新来过的。
现在他何有道死后唯有两求:一求弟子周家文能够平安和乐;二求邱家两个妖女能够就此平息,不再为祸人间。
但可惜,现在看来,两条都不像是能够实现的样子。
徒弟是一直没有打消过报仇的念头,但是他自己肯定难以成事。而他死之后,圈里了解事态严重性的同仁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帮他。而不了解的,那些人实力都很低微,压根不会成事,跟着去反而是拖后腿的,他徒弟没有那么傻。
刘涟的出现,却是让何有道眼前一亮。
真正法力高又充沛的修行者那都是挂着像儿的,有眼力的人都能认得出来他们的不同寻常。之前只是耳闻,今日见面才知道她确实很厉害,与他之前的推断一样,是个实力超群的高手。
也许有她在,他的两件未了心事全都能解决了也未可知。
修行者之间的尊卑,大抵都以实力、出身、辈分、年龄几大要素来区分的。若出身名门又实力高,自然被偏门散修高看两眼。现在刘涟的茅山正宗身份虽然未经证实,但她本身的实力已经让何有道认可了。两厢见礼,他对刘涟二人也是礼遇有加。
经过何有道的同意,刘涟吩咐周家文以牛眼泪洗眼与其见了面。得见尊颜,周家文又是一番伤心。但何有道立刻制止了他,这次见面,其实是为了大家当面说清楚。
他要把自己所知却从没告诉徒弟的事情等该交代的都交代下去,而该正面正式向人家求助的,当然是他这个做师父的应该去做的事情。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总比有欺诈性质的装可怜对人家更尊重些。
他相信,若她是正义凛然的有为修士听了真相,绝对会仗义出手的。但若因知道那事反而怕了不敢有所动作的,德行好不好先不用去评判,至少那点胆子真的不适宜去做那么重要的事情。
但是他说完了,刘涟和关属勋的反应却很奇怪。没有很快暴怒说要去除掉人间祸患,却也没有半点惊恐之色。反而仅是有点吃惊,吃惊程度还不及今日在门口发现他的死讯时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