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在驿站时,从公子的床上醒来,矜贵的公子对自己说慢慢吃,满桌都是自己的。
他想起公子摸着他的头,跟他说会给自己一个身份,给自己一个职位。
他想起公子为自己找了几乎是蒲城最好的剑士教自己剑术。
他想起在准备逃亡时,公子为了成全自己的孝心让自己丢下他。
他想起终于找到翟国时,城墙边上自己的画像还很新很新。
公子在自己心里从不狼狈。
公子对自己有大恩,此生都报不了的大恩,然而公子从未说过让自己还点什么。
此时此刻他只是想吃点肉而已。
不就是肉吗?介之推捏紧了拳头,他一定会为公子找来的!
五个人将重耳抬到了山洞里休息,介之推没留下什么话就冲进了大雨里。
狐偃不知道介之推刚才心里想了什么,只是现在他没办法分出精力追出去。
费了些工夫在山洞生了火,狐偃脱下了重耳的湿衣服,挂在火源旁边烘烤着。
偶尔也会有风夹着雨吹过来,将火烟吹到几人脸上,呛得他们连连咳嗽。
泪眼朦胧中,无比心酸。
大雨下了一个时辰,介之推在雨中寻猎物也足足寻了一个时辰,一无所获。
雨停了,浑身湿透的介之推跌坐在地,他恨恨地捶打大地,为什么,为什么,只是那么简单的愿望他都不能帮公子实现。
不。
可以实现的。
谁的肉都是肉啊。
他抽出剑,掀开最面上的裙袍,先是用剑割下了大腿上的一条长长的布条,将布条折叠起来咬在嘴里。
看着自己露出来的大腿上的肉,介之推眼底漆黑,里面翻涌着偏执。
他举起剑,对着自己的大腿,用力剜了下去。
只一瞬间,布条几乎被他咬穿,他疼得脸上青筋暴起,满脸沁出极度忍耐下爆发出的汗。
血红色的肉还滴着血,介之推将自己的肉放在一旁的树叶上,他拔出嘴里的布条,包扎了自己的大腿。
布条很快被血浸透。
介之推只好脱下外袍,裹住了大腿给自己止血。
剧烈的疼痛感淹没了他所有感官知觉。介之推侧头看着那块肉,笑了。
这不就有肉吃了吗。
我于公子而言是有用的。
天快黑了,介之推等不了腿好一点,他用树叶包裹好自己亲手剜下的肉,沿着来时的路回了山洞。
回去的途中,还顺手摘了点野菜。
狐偃见到回来的介之推,本来想说些什么,但是在看到介之推白得吓人的脸色后,也就什么都没说。
炉子里烧着水,介之推摊开树叶,将那块肉拿出来,用剑割碎了,放进了炉子里。
在肉被煮熟后,他又将野菜放了进去。
狐偃一行人在看到那块肉时又惊又惧,介之推就像寻常煮菜一样招呼着锅里,几人静静地看着他忙活儿,无法说出半个字。
肉汤做好,放凉,介之推扶起重耳,将肉汤一口一口喂给了他。
重耳在半清醒半模糊之间本能地将肉汤喝下,直到整锅汤都见了底,介之推将重耳轻轻放下。
做完这一切,他轰然倒下,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