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歆野借空去卫生间。
补妆时,她想起男人刚才的那番话,还是会不觉脸红心跳。
这狗男人平时说话直白,好听的情话憋不出来一句,念人家写好的倒是挺溜。
哼,直男。
陈歆野深呼吸,极力恢复她的高贵冷艳。
找口红时,一个打着电话的女人进来,说话嗓音大且尖。
陈歆野蹙了下眉,扫了眼,没想居然是时穗上次吐槽半天的霍紫琳——书意酒店董事长的女儿。
霍紫琳穿了一身限量款。
价格是不低,但搭配起来毫无美感,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穿,并附带句点评:土豪。
陈歆野没兴趣教人穿搭,继续补妆。
快补完时,霍紫琳发现了她。
“你是不是……是不是那个演戏的?”霍紫琳说,“什么野来着?陈歆野!是不是?”
真是承蒙您记得。
陈歆野颔首示意,半个字不愿说。
霍紫琳却是饶有兴趣拿出手机,语气里带着命令的意味:“诶,我们合个影吧。”
“抱歉。”陈歆野说,“非工作时间。”
霍紫琳“嘁”了声,说:“拽什么啊?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把照片放在我的微博上,搞不好关注你的人都多了。”
陈歆野略略瞥她,走到一旁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擦手,走人。
霍紫琳没想对方会狂成这样!
愣了几秒,骂骂咧咧打开水龙头洗手。
*
陈歆野原路返回宴会厅。
经过楼梯间时,耳边扫过凉风,她被人拽进安全通道。
紧接着,便是压下来的一记热吻。
陈歆野知道是他。
从吓一跳,转瞬切换成紧紧回抱。
“怎么去了那么久?”
戎彻在陈歆野走后就跟了出来,“埋伏”在此。
陈歆野手臂挂在男人脖子上,气息微乱,刚化好的口红分出去大半。
她一边帮男人擦,一边说:“你尾随我,我都没说你,你还来质问我?谁给你的胆子啊?”
戎彻嘴角微扬,指指挂在扶手上的袋子,“小熊。”
陈歆野心软得不行,偏嘴硬道:“我有说我喜欢吗?”
“那……”男人顿了顿,“送给糖糖。”
“你敢!”
戎彻抓住女人突袭的一拳,握在手里。
陈歆野往楼梯间大门的小窗户看看,问:“会不会被人看到啊?”
“说不定。”
“那你还来!”她推开人,赶紧整理裙子,“我现在出去,你过十分钟再走。”
像是无法接受女人比翻书还快的冷酷无情,戎彻站着没动,有些凄楚地看着她。
“……”
好像是推得快了点儿。
可酒店里那么多人,实在太容易被发现。
“我不是故意的,我就……”
“你说的。”
“什么?”
“很想冲过来抱我。”
陈歆野看着男人那一脸“我是听了你的话才铤而走险给你机会让你抱我,可你却这样对我”的样子,莫名想起赏你一个大嘴巴子系列表情包。
是不是该请这个系列重出江湖了?
她气得淑女笑,戎彻拿过小熊袋子,说:“我们走吧。”
“去哪儿?典礼还没结束了。”
“没关系。”他说,“去没人的地方。”
“……”
就不能找个文艺内敛的说法么。
*
戎彻驾车一路来到宜城周边的盘山公路。
陈歆野之前也走过这条路,但从没仔细看外面的风景,这次大概是心比较静,她发现外面的风光不比著名景点差。
车子停在山顶。
如戎彻说的那般,一个人没有。
“你这么熟门熟路,经常来?”陈歆野问,去解安全带。
戎彻探身帮忙,说:“山上风大。我去后面拿毛毯,你披上再下车。”
临近傍晚的山顶确实有些冷。
呼呼的山风源源不断地吹着,树叶哗哗作响的声音也格外大,掩盖住小鸟的叫声。
陈歆野裹着毛毯站在戎彻身边,随他一起眺望远方。
从这里看,宜城很小。
“去美国前,我有时会来这里。”戎彻说,“看得远。”
“……”
这形容,还能再直白些么。
陈歆野又往男人身边挪挪,犹豫片刻,开口说:“之前,陈医生和我说了一些你的家里事。”
戎彻垂眸,长长的睫毛倾盖住情绪。
“你别多想。”陈歆野说,“陈医生也是想我了解你,我也只是……”
“没什么。”
那些过去没什么见不得人。
戎彻转头看向陈歆野,帮她往上拉拉毛毯,说:“这些,其实我该自己告诉你。”
“我在单亲家庭长大。原因是那个男人婚内出轨。他们离婚后,我和我妈一起生活,日子也不错。可惜好景不长。孙启铭的事,你知道。我们欠了很多债,回老家和我外婆一起生活。再之后,我考上大学,去了美国。”
他说的很平静,长长的句子,除却该有的停顿,语气没有任何波澜。
可陈歆野想,话里的这些“之后”、“再之后”能如这般轻描带写的带过就好了。
“上次阿姨过生日,孙启铭妈妈闹事,你说你知道谁让她来的,是什么意思?”
“是那个男人的妻子和女儿让人过来的。”
自从戎彻回国,那个男人得知消息,便想方设法和他联系。
男人的妻女知道后,不遗余力地阻拦,阻拦不了那个男人,就来找他,找他没用,就又打扰戎菀。
“他查出来了癌症。”
陈歆野一愣:“你说你爸……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大概是快死了,想要有儿子送终,所以就想起了他这个早年被一脚踢开的便宜儿子。
“他说要把遗产非给我一半。”戎彻嗤笑,“他的妻女不愿意,自然来找麻烦。”
这话听得陈歆野拳头都硬了。
这是什么人?
从前为了钱抛妻弃子,后来又纠缠戎菀,让现在的妻子误会,害得戎菀和戎彻在宜城无法生存……这么多年过去,不说各自安好别再蹦跶了,还想用遗产的诱惑重拾父子之情?
更可笑的,那对母女还以为人家母子惦记遗产呢。
脸这么大,怎么不去削骨?
再不济打针瘦脸针啊。
“遗产有多少?”陈歆野问。
戎彻瞧她杏眼圆圆,气鼓鼓的样子,浅笑道:“没问过。但应该,不少。”
陈歆野冷哼:“不少又能有多少?你继承下来,然后捐给学校。
“……”
“你捐多少,我跟多少。”
她这话说的,跟赌桌上的小霸王似的。
戎彻不禁想起那次她喝醉,非要划拳。
将人揽进怀里,他低头问:“你在意吗?”
“在意什么?你有钱?”
抱歉,她最不差的就是钱。
“我的家庭。”
都什么年代了?
该不会还有人认为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有缺陷吧?
如果是的话,那她的家庭更畸形!更有问题!可她三观多正啊,简直是当代五好青年代表人物。
不过,她这么认为归她这么认为,当事者或许多少会有些自卑吧。
只是她没想到她那么珍视喜欢的人会自卑。
他是最好的啊。
“你和我在一起,和你的家庭有关系吗?”陈歆野问,“难不成跟我谈恋爱,你还要带上别人?”
戎彻说:“不会。”
陈歆野耸耸肩,“那不就好了。你,就……就……”
她放低音量,快速说:“想着我一个就够了。管那么呢。”
戎彻紧绷的背部慢慢放松下来,点头。
两人依偎在一起,等日落。
“我之前拒绝你,恨我吗?”
好端端的,提这作死的是做什么?
“恨啊。”陈歆野直言不讳,“恨不得给你暴打一顿,叫你疼的下不来床。”
戎彻唇边的笑意见深,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句话。
陈歆野乍一听没明白,本想问问,可等一对上男人扬起的嘴角,顿时茅塞顿开,脸颊发烧。
“你!你怎么这样?这话也……”
“说也不行?”
“……”
“那不如……”
陈歆野赶紧捂住他的嘴,严肃且凶悍地说:“停止你危险的想法。不然,我给你一脚踹山里去。”
戎彻看着她。
一双冷漠威严的丹凤眼,这会儿除了温柔,就是温柔。
陈歆野放下手。
分了点毯子过去,她又说:“过去的都过去了。你看我,我都说我们算了,现在还不是和你在一起了?其实有时候,很多纠结有意义也没意义。但做人,总是要往前看,总是要想着快乐。”
她抬起头,冲他笑笑,水灵的杏眼像是晶亮的葡萄,纯真无暇。
“我们在一起就是快乐,对不对?”
陈歆野踮起脚抱住戎彻的脖子,攀在他的耳边,告诉他:“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我们就会一直快乐。”
戎彻心房颤动。
那一刻,雾霭阴沉的过往像是被清风吹散,拨开云雾的那边,是光芒万丈的骄阳。
是他的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