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客气又恳切,张寒时忙摇头,“没有没有,是我太唐突了才对,我不该说那些话刺激夏女士。”说到这,张寒时又不禁忧虑起来,“夏夫人的病,不会有事吧?”如果对方因他而受刺激过深,出个什么好歹,那真的就是他的罪过了。
罗文轩微微一笑,道:“无碍的,我太太这是老毛病了,吃了药卧床静养个半日就好了。”
听到这话,一直提心吊胆的张寒时才大大松了口气。
而罗文轩神色一整,又道:“寒时,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请说。”张寒时忙回,对方毕竟是比自己长一辈的人物。
罗文轩考虑片刻,然后叹了口气,“我太太作为家里的长姐,她这些年一直在思念她的妹妹,这次更坚持来华国亲自寻人,她虽心情急切,但依我对她的了解,断不至于胡乱认人攀亲。这点,希望你能明白。”
张寒时颔首,示意自己理解。
“一颖……哦,一颖就是我太太的小妹妹。我们接触不多,我和太太结婚时,她便已离家求学,一年之中难得回家几趟,后来更是……”
罗文轩停住声音,看样子有些难以启齿。张寒时之前已从夏俊树、程璧他们的谈论中了解到夏家最小的千金与人私奔的事,此时倒不觉得难理解。毕竟这事对一个大家族而言,说出来多多少少有些不体面。
张寒时这么想着,罗文轩也在打量他,一面看,他一面点头道:“虽然见面的机会不多,但一颖的样子我还是有印象的。寒时,你知不知道,你的容貌……实在是像极了一颖!”
张寒时微微睁大眼,这是第二个这样说的人了。如果第一个夏一曼这样说,他还能解释对方只是认错人,现在,连张寒时自己也有点动摇了。
罗文轩看上去非常可靠稳重,并不像那种会信口开河的人。
“父亲,毕竟人有相似,你和妈妈会不会是——”
站在一边静静聆听的夏俊树这时忽然开口,大概因为太离奇,他同张寒时一样,时至此刻脑筋仍转不过弯来。
罗文轩看了他一眼,没急着反驳,而是又转向张寒时,客气地征询道:“所以我才想要弄清楚,无论是一场误会还是……总之寒时,能否借一步说话?”
看样子,罗文轩是想和自己单独谈,张寒时没考虑太久,到了这一步,他自己也想搞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小家伙张乐乖得不得了,他大眼睛乌溜溜,看完这个,又看看那个,却一点不吵闹。张寒时弯下腰,从沙发上将他抱起,亲亲他肉乎乎的小脸,和颜悦色地与他商量:“乐乐乖,爸爸要和这位爷爷离开一下,你和夏叔叔待在一起,等爸爸回来好不好?”
张乐听了,清澈无垢的目光又投向夏俊树,早前在程璧与刘天海家中,两人早已混熟,此刻小家伙并不怕生,很快就点点他的小脑袋,“嗯。”
“乖。”
张寒时将儿子交给夏俊树,对方也看着他,表情中有些歉然,谁能想到本来只是想请人进门喝杯茶,哪知茶没喝成,却发生了如此戏剧化的变故。
“麻烦你了。”张寒时望着他说道。
夏俊树清醒过来,他抱着张乐,讷讷道:“不,不麻烦的。”
随即,罗文轩便邀请张寒时上了楼,进书房不知谈了些什么。
时间没超过半个小时,张寒时与罗文轩两人便又双双下楼。夏俊树打量自己父亲的脸色,看不出端倪,他把目光又移向张寒时,他的表情就令夏俊树难以准确形容了,有些神思不定、精神恍惚的样子。
“寒时,你还好吗?”
“爸爸——!”
夏俊树的担忧声和张乐的叫声几乎同时响起,直到这一刻,张寒时整个人才像从不知名的地方回来了。他蹲下、身,抱起儿子,又对一旁的罗文轩与夏俊树点头致意,“对不住,我现在有点乱,我想我需要静一静。”
罗文轩很快颔首,他叮嘱夏俊树,将张寒时父子俩送至门外。
“寒时!”
当张寒时打开车门,准备坐进去的时候,欲言又止的夏俊树终于拉住他,沉声道:“我很抱歉,寒时,我真的没有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我……”
张寒时勉强一笑,打断他说:“这世界充满变数,无论你我,谁都无法预料还没发生的事。”
真的不能怪夏俊树或者别的谁,只能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夏俊树紧紧拉住他的手,语调真挚,“寒时,无论你是不是我的……弟弟,我都很高兴能认识你,我希望你能知道这一点。”
张寒时被他那声“弟弟”弄得又怔愣片刻,心里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滋味。他没再作声,只点点头,就告别对方,开车上了路。
母亲去世,而他的父亲人面兽心,比魔鬼更恐怖,张寒时只有儿子张乐,哦,也许现在还要再加上一个叶初静,他从未想过在这世界上,他可能还有其他亲人。
驶离桂园后,张寒时头脑里仍乱糟糟的,由于状态实在太差,他怕继续开车会出事,毕竟后排还坐着他的宝贝,他不能拿儿子的安全冒险。
靠边停了车,张寒时做了好几次深呼吸,然后在他意识到之前,他已掏出手机,拨通了叶初静的号码。
此时的叶大少,正远在千里之遥的北地,参加他的家族年会。张寒时静静将手机按在耳边,事实上,他根本没等多久,电话便迅速接通了。
「时时?」
手机另一头的叶大少声音带着些沙,并不刺耳难听,反倒令人感觉十分慵懒性感。
而一听他熟悉的嗓音,张寒时就情难自抑地两眼发热,他想他终于逃不过叶初静这个魔咒,这男人光简单叫着他名字,他混乱动荡的心就如同受到抚慰,趋于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