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内,没有任何人上前来帮忙。
张寒时一双眼睛结冰,他盯着地上的吴铮亮,又看到一旁桌面上闪着银光的刀叉,还想上前,整个人却被人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
“时时!”叶初静的嗓音又低又柔,如同一整片广阔的深海。他一直在路旁的车里紧盯着咖啡馆内的风吹草动,一见情况有异,便立刻冲了进来。稍稍用了些技巧,将怀里还在挣扎的身体牢牢扣住,叶初静不断亲吻着张寒时僵硬冰冷的脸颊,试图软化安抚他。
“放开我!”张寒时怒吼着。
叶大少不放开。非但不放,还更用力地将他抱紧在怀中。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时时——”他语调平静,被张寒时用同样充满仇恨的目光盯着,叶初静面不改色,神情从容,他用无限包容与宠溺的语气,低低道,“别为这种人脏了你的手,不值得。”
“法律会制裁他,给予他应得的审判。时时,你要想想乐乐,他还那样小,他需要你,还有我……也需要你。”
叶大少声线低沉,好似动听缱绻的旋律,终于触动了眼睛发红的张寒时,他停止了挣扎的动作,就像一个耗光电量的人偶。
而在叶初静说话的同时,不远处的斜对面,另一桌客人此刻站立起身,朝他们这边走近。那是两名普通顾客,打扮寻常,毫不起眼,年纪都不过三旬出头,他们一左一右,搀扶起仍在地上哀嚎的吴铮亮。随后,其中一名高个子从身后掏出一副锃亮的手铐,将脚步踉跄的吴铮亮双手反剪,铐在了身后。
与此同时,高个子身边另一名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子出示证件,他表情严肃,声音洪亮地宣布:“吴铮亮,你被捕了。”
原来是两名便衣警员。
而面部扭曲纠结,正痛哼不已的吴铮亮彻底傻掉一般,他那张涕泪纵横的脸上,眼镜不知飞去了哪里,瞪大的双眼似乎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见他脚底生根,一动不动,那名高个子警员不耐烦地推搡了一把。然后,他和他的同伴互相交换一个眼色,冲叶大少方向谨慎地点点头,两人就分别抓着吴铮亮的胳膊,准备将他带离现场。
“警官,我冤枉!我是被人骗来这里的!你们不能抓我……对了,我被人袭击了,就是他,就是他——”吴铮亮显然已陷入了完全的恐慌,他语无伦次,神态癫狂,如嗑药一般,之后竟将目光投向张寒时,指控道,“是他袭击了我,他要杀我!你们不能抓我,该抓他!我是受害者!我是受害者!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你们不能——”
“吴医生!”那名矮矮胖胖的中年警员打断他,“我们已掌握了你涉嫌蓄意杀人的相关证据,请你不要再试图狡辩转移视线了。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等等。”
正在吴铮亮吵吵嚷嚷,那两名警员一边警告一边押解他经过时,已安静下来的张寒时突然出声。
高个子警员立刻有些紧张,而那名年长些的矮个警员则下意识向他身后望去,接触到叶大少的目光,他和他的同伴才一起停住脚步。
张寒时并未发觉,或者说此时此刻,他根本懒得去关心这些。他只是扭过头,看向那个狼狈不堪,精神错乱一样的吴铮亮,问:“做决定时,你有没有想过会有今天?你的父母妻儿终会知道,他们的儿子、丈夫、父亲,是这样一个冷酷贪婪,为了钱可以泯灭人性的魔鬼。你口口声声为了家人,可你——不配。”
张寒时的话语很平淡,没有任何激烈言辞,却叫吴铮亮如受重创,他的眼神黯淡无光,整个人迅速而彻底地萎靡了下去,如同被抽走了魂灵。直到被带出咖啡馆,他都没有再开口。
现在,只剩下张寒时与叶初静。
将张寒时的身体转过来扳正,见他挺直脊背,并不说话,叶初静叹息着,终于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碰张寒时的脸颊。
沉默半天,张寒时本来似乎已恢复平静,这时候,他却在那小心翼翼的碰触下浑身轻颤,抬起头,他连声音都哽咽了,“叶初静,我妈她……”
他面前的叶大少轻嘘了一声,那目光宁静而又深邃,他拿过一旁的围巾,将那温暖细软的织物一圈圈重新绕到张寒时脖颈上,又伸开手臂,将他整个人压进怀里,低语道:“时时,不要说了,我都知道,我都知道。如果觉得心里难受,就哭出来,不会有人看见的。”
叶初静将他拥在怀里,鼻尖尽是熟悉的气息,僵直的后背被轻轻拍打,男人温柔低醇的嗓音更如同催眠一般,有着一种奇妙的力量,张寒时倔强地硬撑了许久,此刻他觉得再也撑不下去了,牢牢封锁在眼眶里的泪,终于在那声音里,唰地一下,流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