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那名主治医生原还想说些什么,目光接触到抱着孩子的张寒时后,马上没了声音。他回头,训练有素地指挥其他人退去另一边的房间。
“张先生,大少爷的房间就在二楼。”邢飞让开一步,露出他身后半弧形的楼梯,随后他低下头,朝张寒时鞠了一躬,“麻烦你了。”
对叶初静这位忠心耿耿的保镖,就算之前张寒时因他的“骚扰”而心生不悦,此刻也彻底没了脾气。事已至此,人家步步退让,谦敬守礼,难道他还能扭头就走不成?
“爸爸?”小家伙张乐原在张寒时怀里安安静静,这时忽然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
张寒时吐了口气,尽量让表情放松自然,亲亲宝贝儿子的额头,他哄道:“乐乐乖,叶叔叔生病了,爸爸去看看他。嗯……让这位邢叔叔陪着你玩一会儿,好不好?”
小家伙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眼神清澈,他点点头,模样听话极了。
邢飞从张寒时手里接过张乐,这个粗糙的北方汉子,捧着手里这团柔软温热的小东西,表情诚惶诚恐,平时拿枪都纹丝不动的双掌,此刻紧张得几乎快颤抖。
……
张寒时上了楼,房间并不难找,整个跃层式的总统套房,位于二楼的仅一间主卧。他站到门口,深呼吸,然后伸手叩了叩门。
没有回应。
心里早有预料,张寒时直接推门而入。
房间里一片昏暗,遮光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没有照明,没有声音,空气中似乎还残留了一丝微弱的血腥气与消毒水的味道。双眼适应过后,张寒时才看清空旷的屋子中央,那张大床上微微隆起一个鼓包。由于光线太暗,张寒时一时无法判断,床上的叶初静究竟是醒着或睡着了。
他向床边靠近,脚步声完全被柔软的地毯吸收,过程中,他不时踢到一些杂物,种类包括但不仅限瓶子,毛巾,衣物,水杯等。终于来到床边,张寒时凭着微弱的光线,将倒伏在地的输液架重新立直摆正,然后他的目光移向另一边,床上的男人背对他侧躺着,床单勾勒出暗淡起伏的轮廓,张寒时莫名知道,叶初静醒着。
只是两人静静的,谁都没先出声。
他们的呼吸声低微起伏,交替可闻。
张寒时又想起久远的过去,大少爷难得一次感冒伤风,自己必定会累去半条命。平日里,叶初静将本性掩藏于温柔表象下,生病的他,则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恶魔。他会变得极端挑剔不合作,不肯吃药,不肯吃饭还算轻的,严重时,他抗拒任何人接近,整夜整夜不合眼,只有张寒时能在那时不惧他的暴怒,给他喂饭喂药。
现在回忆起来,往昔种种,真正恍如隔世。
张寒时站得太久了,也许这让床上的叶大少感到了冒犯,他呼吸变得急促,声音嘶哑难闻地怒吼:“滚开——!”
简直就像只受伤的狮子。因虚弱而变得疑神疑鬼,难以亲近。
张寒时笑起来,“你放心,我会滚的。只要你答应按时用药,接受治疗,我马上滚得远远的,保证不再来大少爷面前碍眼。别再摆出只有你最可怜,只有你最受伤的样子,这世界上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他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或者身患绝症,病痛缠身,比你比我都惨上百倍!他们都在努力拼命地活着,你有什么资格在这要死要活,浪费你的生命,糟蹋你的健康?”
听到他笑声的一瞬,原本在剧烈喘息的叶大少身体便立时僵住,他保持侧躺的姿势,一动不动,似乎不敢相信他所听到的,“……时、时时?”
“是我。”张寒时一口气将叶初静骂了一顿,感觉分外神清气爽,“不然你以为我是谁?”
叶初静不敢回答,此时此刻,这个平日里呼风唤雨的男人,甚至不敢回过头。他怕这一切都只是他的梦,他怕这又是邢飞他们找人来骗他的把戏,他怕到头仍是空欢喜一场。
在他好不容易找到他的时候,时时却不要他了。在他打算两人将来的时候,时时明白无误地告诉他,他不爱他了。
沉重的一击,让他的心犹如被尖刀戳中,血液从胸膛中奔涌出来,身体寸寸冰冷,胸口位置却仿佛在燃烧,将他一寸寸烧成了灰。头脑麻木,无法思考,什么也不愿管,他只想忘掉时时冷冰冰拒他于千里之外的眼神。
半梦半醉,叶初静仿佛看见他又对自己笑了,还是那个又骄傲又光芒四射的张寒时,真好,真好。待到梦醒,他才发觉原来一切只是他想多了,认错了。
立于万人之上,手揽大权的叶家大少,那一刻的心灰,难以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