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以他的医术水平,只是望诊一二都能看出端倪。当然,他已经因为看多了将死其人不自知,所以自主屏蔽选择性忽视了,但对于亲近的人,他还是有留意观察的。
其实他以为早两年,在他刚有名气那会儿周秉义就该跟他说的。没想到的是现在才说,还是马上就要坐火车走了,想治都治不了。
其实有没有孩子,对周秉义跟郝冬梅他们俩没啥大影响。或许反而还会因为有了孩子,让周秉义少了他跟周志刚说自己有病,不让亲爹挑郝冬梅的毛病,从而在他的高官老丈人那里搏来的分。
两人回去又跟着周秉昆还有郝冬梅闲聊几句,绿皮火车哐哐哐的进了站,一顿乌泱乌泱之后,王王言跟周秉昆俩人齐齐的对着南下的火车挥手,再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回去的路上,周秉昆还是没憋住,问了出来:“言哥,刚才我哥跟你说啥啊?什么大事儿啊,还瞒着我?”
“不是瞒着你,是不好当着郝冬梅的面说。是这样……”王言将故事又复述了一遍之后说道:“我不是咱们东北第一神医吗,以前也有过成功桉例,大哥就问我能不能治。”
“那也没看着你给冬梅姐号脉啊?”
“病情是时时变化的,现在又治不了,我光给她号脉有什么用?”
“也是。”周秉昆叹了口气:“你说咋能摊上这事儿呢?不过也行了,好在是救上来了,要是淹死了那可更糟了。就是我爸我妈那边怎么整?他们老催我哥要孩子。”
“看他们俩那恩爱样,我估计多半是你哥说自己有毛病,治不好,不能让你爸妈挑他们的毛病。”
“那也只能这么说。但是哥,说实在的,人家那郝冬梅她爹妈虽然没安排工作,可只要安排,怎么也得是省级的,毕竟人家原来就那级别,即使不安排工作,人家的关系也在那呢。说不好听点儿,我哥就是为了自己的前途,也不能因为孩子的事就咋地。”
王言摇头一笑,没有说话。这周秉昆经的多了,想法也多。不管是好是坏,总是成熟了。
见好哥哥不说话,周秉昆想了想继续说:“当然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之前我哥跟郝冬梅搞对象、结婚的时候,郝冬梅她爸妈以后什么样谁也不清楚,那是真正的革命爱情吗。这里面的想法,我大哥不说,咱们谁也不知道。”
“嗯,你这想的挺全面,有长进。”
“看你说的,哥,我要还傻不愣登的,那这几年不是白混了么。人都会变,我觉得我现在挺好。”
“这还没咋地呢,就自我满足了?”王言摇头道:“想不想上大学啊?”
“那谁不想啊,我那个朋友,之前来家里你还见过的,那个叫吕川的。他家里是烈士,就被推荐去京城的政法学院上大学了。想上大学就得有人推荐,还得有足够的理由,咱们哪有那条件啊。”
周秉昆说道:“而且哥,你知道我啥水平,说是初中毕业,实际小学毕业。我字都没认全乎呢,你说让我上大学了,我能跟上人家啊?到时候被劝退、开除,那得多丢人呐。当然我也不是要脸,就是那太磕碜了,这跟郑娟的事儿还不一样。
再说现实一点,我要是去上大学,那就没有工资,现在家里郑娟带俩孩子,还有个我妈,这要没有工资,光靠我爸挣的钱,我这么大个人也不好意思啊。而且我又不在家照应,你平常那么忙又顾不到,我要是不在家那还能行?所以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在酱油厂干着吧,谁都放心,谁都好。你不是有门路给我送去上大学吧,哥?”
“倒也不是不能运作。”王言摇头一笑:“只是我看最近京城那边有些动作,可能近两年之内要有大变,没准就要恢复高考了。就是不找门路,我给你补补课,有针对性的学习学习,到时候差不多也能考上。”
“算了吧,哥,你就别操我的心了。找人运作你搭人情,给我补课你费时间,有那功夫你多治两个病人,多救人家几条命,比啥都强。”
王言故作惊讶:“行啊,秉昆。这两句话说的,这格局一下子就i哦打开了。”
“那你看,我们厂长还要介绍我入党呢。”
“秉昆,记得我之前说给你看相的事吧?”
“记得啊,你不说我三十岁有出息嘛,我今年二十五,还有五年,我可是等着呢,看看你这王半仙到底行不行。咋地哥,到我发财的时候了?”
“差不多吧,我又算了一下,八零年之前,你应该能赚一笔小钱。”
周秉昆吊儿郎当的七扭八歪骑着自行车:“那小钱是多少啊?”
“几万吧。”
“……哥,要论吹牛比还得是你啊,好几个万元户到你嘴里就成小钱了?”
……
两人回到老周家,正热火朝天的忙活着下午的饭菜呢,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原本的那个杂志社的主编邵敬文还是找上了门来,想要跟着名诗人冯化成约稿,还带着周志刚到杂志社里给黔省那边打了电话。
说起这个事,周志刚笑眯了眼,因为那是他的女婿么。人上了年纪,就盼着儿女出息,女儿嫁的好,他也是与有荣焉,乐呵乐呵也是情有可原。
王言没有久留,把孩子留在这里跟着周建华一起玩,他带着陈静去到了老丈人家里,把晚上吃饭的事说了一下。老丈人给面子,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不过老丈人虽是处长,却也不多啥,还没到配车的地步。所以老丈人跟老丈母娘一人骑着一个自行车,带着陈静的弟弟妹妹,到了老周家做客。
郑母还有郑光明早都过来了,是周秉昆叫过来的。主要还是知道老周家人没那么多杂七杂八的说道,又是王言提议的。加上周秉昆盛情难却,半推半就的也就从了,还帮着忙活了半天。
周志刚挺高兴,非常热情的招呼着他们吃菜、喝酒。王言老丈人好赖的也是掌权的官,办事儿说话也是专业的,跟着周志刚俩人大谈三线建设,感念领导的逝世,抒发了一番爱国爱党爱家敬业的伟大精神,相谈甚欢。
翌日,周志刚跟李素华说了一上午的话,下午的时候,王言又跟着周秉昆去到火车站将他送上南下的火车。同样的,再想见面,又得个几年。
也是这一天,收到了周蓉发来的电报,说是三月份回来,也没定个具体的日子。
热闹了两天,人都走了,李素华一时的有些不适应,不过还有两个孙子闹腾着,还有个周蓉要带着那个大十岁的诗人以及外孙女回来,还算不错。王言看她状态还好,又吃了一顿剩菜之后,开始了年后的工作。
至于剩菜的事,其实也没剩多少,他哪顿都没少吃,剩下的那些,周秉昆他们吃个三五天也就差不多了。
周秉昆找时间又约着他的那一干好朋友一起聚了个会,他们聚会没什么新鲜事,就是抱怨抱怨生活不如意,谁家又咋咋地之类的。周秉昆也不乐意听那些,王言听他说都不想带女人了,总是磨磨唧唧的烦人,但他还不好意思说,还想着跟肖国庆他们好,也就受着了。这一比,他越来越觉得郑娟好的没边。
转眼来到了二月末,吃过饭,收拾完碗筷厨余的一家人坐在炕上说着话。
李素华日常的,抱着孩子,拿着周蓉寄过来的照片念叨着,盼望着女儿的归来。邵敬文还是过来找冯化成,迫切的想要约到稿子,在他们推出的专刊上发行。跟邵敬文前后脚的,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一家人的温馨。
“是周秉昆家吗?”
迎出来的周秉昆看着面前抱着一个小女孩的年轻人,点头应是:“是啊,我就是周秉昆,你是谁呀?”
“我是郭诚,这是玥玥。”见面前的周秉昆及其身后的老太太不明白,郭诚赶紧解释:“冯玥,周蓉老师的女儿。”
李素华正好的拿着照片,对比着看了两眼:“是玥玥,你是谁啊?”
“我是郭诚。”
“我爸的徒弟是吧,一直帮他写信来着。”周秉昆啊了一声,转头跟着亲妈解释,随即回头招呼道:“娟儿,你快过来把孩子领进去,给找点儿吃的喝的。那你吃饭了吗?给你做点儿?”
“不用不用,我这赶车回家呢,马上就要到了,就不留了。”郭诚摆手道:“就是把孩子给你们送过来,周蓉老师一时有事,暂时来不了。”
李素华着急的问:“周蓉咋地了?”
这时郑娟下地走了出来,郭诚将孩子递给她,说道:“周老师他们临时有些事,一时过不来,就让我先把孩子带回来了。”
“那不是出啥事儿了?”
“没有,没有,就是他们单位工作上的事,过一阵子就过来了。”
周秉昆眼看着郭诚的样子,知道是出事儿了,赶紧的哄着亲妈:“是,妈,能有啥大事儿啊?明天我去发个电报问问,不行就打个电话。”
“对,对,没事儿师娘,你不用担心。”郭诚看着周秉昆:“那个秉昆,我得赶车呢,周老师给家里带的东西,我抱着孩子拿不了,都存在车站了,你赶紧的跟我去取一趟。”
“对对,秉昆,你快去,骑自行车带着郭诚,别耽误了他的车。”
“行。”
周秉昆应了一声,赶紧的跑回屋里穿衣服、穿鞋,看着郑娟在那带孩子,也没多说,出门骑上车就驮着郭诚赶往火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