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进姜默肩窝里,声音低弱得几不可闻:“没有。”
“没有?”姜默不信,“那你看起来为什么这么委屈?”
“你气的。”
“气得你都想爸爸了?”
“嗯,不行吗。”
“当然行,”姜默哑然失笑,“那你怎么忽然就原谅我了?”
“你这次没骗我,说不走就真没走,勉为其难原谅你吧……”唐修说着说着又咳嗽起来。
“怎么退烧了还咳得这么厉害?”姜默连忙给他拍背顺气。
“可能没退干净……你别靠我太近了。”其实除了刚退烧,更多的原因是他心脏实在不舒服,胸口特别闷,透不过气来。
姜默还是抱着他,给他倒了杯温水给他喝:“我从小到大就没发过烧,你不可能传给我。”
“快点闭嘴,这种话少说两句,”唐修低叱道,“你要是说完就发烧,我打死你。”
姜默笑了两声,没有说话,过了很长时间,才轻声缓缓地道:“阿修,谢谢你这次这么快就原谅我。我明天又得去处理一些事情,这次我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找你。”
碰巧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唐修看到姜默有些青白的脸色,还有他布满血丝的微肿的眼睛。他的心脏陡然往下一沉,胸口窒闷得厉害。
“去哪里,能告诉我吗?”他试探地问姜默。
“不能……但我向你保证,这次不会满身是血地回来找你。”姜默又笑了,笑声有些空,却是很温柔的。
“……行,这就够了。”唐修哑声应着,缓缓抬手圈住姜默的肩膀,仰起头吻了一下姜默的眼睛。
姜默愣住了。
唐修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眼睛,然后凑到他耳边轻声问:“你为什么哭过了,能告诉我吗?”
姜默听着他小心翼翼的询问,心脏狠狠地绞成一团,一直坚守的某道防线几乎就要崩溃,他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地抱紧了唐修,抱紧了这个平时总是浑身带刺,但永远在他疲倦脆弱的时候对他最包容最温柔的人。
这个人无论再怎么生气,也从来没有忍心伤害过他,甚至一句重话都没有对他说过。
“阿修,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姜默闭上眼睛,狠命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但唐修圈在他身上轻轻安抚他的手,终究还是让他言语间带了些难以抑制的更咽,“我本来答应你明天后天大后天都陪着你,但我一个朋友,因为我的原因,自杀了……我害的。我真的不能跟你说太多,我……”
小东自杀了。
就在病房的洗手间里,他坐在自己的轮椅上,割开了自己的手腕,浸在洗手池里,让自己身体里的血缓缓流尽。
他赶到医院的时候,小东已经宣布抢救无效,他只看到了他被白布覆盖着的身体轮廓。
阿毛反复提醒过他,小东知道自己的腿保不住要截肢,情绪就一直不稳定,想见他一面,他放不下唐修,就自私地以为自己隔着电话安抚几句,再用嘴吩咐阿毛他们把他盯紧,自己晚点再过去也不会有问题。
如果他能够抽出一点点时间过去一趟,或许就不是这样的结果。
他到底还要这样伤害多少无辜的人。
“没关系,你不想说就不说,想哭就哭,”唐修听到“自杀”这样的字眼,就越来越确定他不为他所知的那一面,真的有很多的凶险与黑暗,让他从头到脚都泛起一股寒意,但他还是压下他心头那些因为未知和担忧产生的恐慌,像小时候爸爸哄他一样安抚姜默,“你还是个小屁孩,我顺着你,好不好?”
姜默不再说别的了,只是抱紧他,不停地反复念着他的名字,阿修,阿修,阿修。
唐修很耐心地回应他,一直到他不哼哼唧唧地叫自己名字了,他问他:“好点了吗?”
姜默点了点头,还是像只黏人的大金毛一样,抱着唐修不撒手,唐修也没有放开他,也没有停下过在他肩上轻轻抚拍的手。
他们两个人就这样依偎着,倦了就在床上躺下。
姜默不想睡,但是唐修一直在哄他睡觉。
“小朋友要早睡早起,明天过后不是一直都会很辛苦吗?”
“我不像你,我睡了很久了,等你睡着了我再睡。”
他这么絮絮低语念念叨叨的,倒还真有催眠的功效,许多日夜都未曾好好合过眼的姜默,终究是拥着他渐渐入眠。
窗外的雷电都悄然匿迹,只余淅淅沥沥的雨声。夜色中唐修看不清他的脸,只能通过听他平稳的呼吸,抚摸他不再颤动的睫毛来判断他已经睡着了。
他又亲了亲他的眼睛,牵起他有些冰冷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暖着,终于再也藏不住心里早已翻江倒海的不安。
他用自己的手掌努力地将姜默的手紧紧地包裹起来,闭上眼睛近乎虔诚地颤声哀求道:“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