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春坐下后,王战天看着她道,“这次,你赢了,还赢的很漂亮。”
声音平缓的没有起伏,玉楼春听不出他的是喜是怒,亦波澜不惊的道,“还好,多谢承让。”
王战天摇头,“我没有出手,并非承让,原因你知道的。”
玉楼春嘲弄的一笑,“那好吧,我帮你淘汰了一个弱者。”
王战天没说话。
玉楼春忽然问,“你就不怕我最后把你王家淘汰的一个都不剩?”
王战天闻言笑了,笑得高深莫测,“不会。”
玉楼春蹙眉,“为什么不会?你觉得我没有那个狠心还是没有那个本事?”
王战天慢悠悠的端起面前的茶杯来,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才道,“你有那个本事,可你没有那个狠心。”
玉楼春呵了一声,“你倒是了解,可你也说了上位者最是要不得妇人之仁,我也是会变得,毕竟没有人生下来就是冷心冷情,有时候被环境所逼,无奈之下,也只好心不由己了。”
“你说的没错。”王战天放下杯子,对她的观点赞同,只是话语一转,“可你还是不会。”
“为什么?”玉楼春心里有几分恼意,面上倒是还镇定。
王战天肯定的道,“因为你是玉家的九小姐,若是没了良善之心,玉家也就不再是玉家,玉家有仇必报,可不会滥杀无辜,更不会殃及无辜的人,哪怕在你眼里,我王家跟你们玉家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你所恨的也不过是那几个人罢了,对其他人,你不会赶尽杀绝。”
玉楼春抿唇不语。
王战天又道,“尤其是对我们家阿锦,阿锦为你做了那么多,就算没有功劳,也有几分苦劳。”话音一顿,再开口时带了几分情绪,“那小子平时看着挺机灵,算计起来走一步看五步,追个女人却怂了,这么久了还没点进展,就知道不要命的去帮你,哼!”
闻言,玉楼春撇开脸。
王战天不甘心的追问,“你别说不知道那小子为了你,不等伤口愈合就出国了?”
玉楼春还是无言,她能说什么呢?
这时,念北平静的开口,“锦二爷的一番心意,我家小姐自然是知道的,也心领了。”
王战天又哼了一声,“只是心领?”
念北道,“心领了,才会有更深一步的发展不是么?若是毫不知情,那锦二爷做的再多也无济于事,就算我家小姐真的不心领、不知情,这世上除了你为自己的儿子打抱不平外,谁也不会苛责我家小姐半句,因为王家和玉家的敌对关系摆在明面上,我家小姐做的问心无愧,没道理去领一个仇人之子的情分,倒是你有些咄咄逼人了。”
闻言,王战天眯起眸子,看向念北,“仇人之子?”
念北迎视着他的目光,不躲不闪,“难道不是?你有意也好无意也罢,是不是出于你的本心,总之悲剧都发生了,玉家全族被灭的灾难都是因你而起,此后玉家从史书上消失六十年也是你所为,就因为你不愿面对自己的过失和痛苦,你就宁愿自欺欺人……”
王战天有些受不住的打断,“不,我跟你们家小姐说过了,我当初只是想威胁,并没有下令,是有人利用我……”
念北冷笑,“这样的措辞只能欺骗你自己吧?没错,你是没有下令,可那些炮兵是你带去的吧?瑞杰霍尔也是你引狼入室的吧?包括你身边的两个女人,她们做了什么,你如今也该知道了几分,她们本来和玉家无冤无仇,却为何最后都对玉家下手?这一切也是因你而起,就因为你的一己私欲,让她们全都变成了魔鬼。”
“不,不是这样,我是真心爱慕八小姐……”
“你真心爱慕?”念北的声音就像是审判的刀子,字字戳心,“王战天,你到现在都不知道何为爱?在你眼里,爱就是占有,不管对方的意愿,更不顾她的安慰,你的爱太自私、太疯狂,只会让人害怕窒息,八小姐便是被你的爱害死的,你过了六十年了,依然执迷不悟,你还真是可悲又可笑。”
念北最后的几句话是咬着牙挤出来的,表情也没了往日的平静,这样的他看着很陌生,玉楼春一时怔住,念北跟着进来就是为了讨伐?
事实证明,他讨伐的很有成效。
王战天剧烈的咳嗽起来,像是止不住似的,他颤巍巍的拿出一条白色的绢帕捂在嘴上,咳的撕心裂肺,咳的眼里都流出浑浊的泪。
玉楼春坐着不动,念北也冷眼看着。
躺在床上的周月眉一直沉默着,仿佛置身事外,却又逃离不开,听到咳嗽声,眼皮跳了跳,呼吸急促了几分。
半响,那咳嗽声才止住。
玉楼春瞥见被王战天慌乱收起的绢帕上似乎有血迹,她眸子闪了闪,依然没说话,她不是圣母,若是对面是任何一个老人,她都会生起同情怜悯之心,可对他,她做不到。
王战天咳嗽止住后,似乎极其疲惫,歪在沙发的靠背上,半阖起眼,“好,好,我是你们玉家的仇人,我害了八小姐,我罪该万死,我等着你们来报仇,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会怕?不,我一点都不怕,我等这一天都等了六十年了,从六十年前开始,我就等着玉家的人找上门,我一直好好的活着,我就是怕等不到你们来,我就先死了,现在正好,你们不是都恨我吗?那就动手吧,我不会喊保镖。”
念北的手指攥了一下,片刻,又缓缓的松开,“我不会动手的,至于你,自有人制裁。”
“谁?你家主子还是你家小姐?”王战天摇头,“我不会允许自己死在他们手里。”
念北面色变了变,没说话。
王战天忽然看向他,眼神凌厉,“你叫念北是吧?你很聪明,你知道我不怕死,可我不会让你家小姐和主子动手,因为我还想成全我儿子的一番情分,我怎么能让自己死在他的女人或是岳父手里?就算阿锦再恨我,我也是他老子,世人会诟病他,而我不会给他抹黑。”
念北冷笑,“所以呢?”
王战天又半阖上眼,“所以,你这是逼着我畏罪自裁是不是?”
“你会吗?”念北幽幽暗暗的问。
王战天眉头跳了跳,“也许会,也许不会。”
念北不再说话了。
玉楼春这才清冷的开口,“打电话叫我来,到底是你们谁的意思?”
王战天指了指床上,声音疲惫的道,“是她的意思,我不过是赶巧遇上。”
玉楼春嘲弄的冷笑,“是么?那还真是赶巧了,自从我进门就只听到你说话了,真正想见我的人倒是一言不发,若是如此,我就告辞了。”
话落,她作势要起身离开。
躺在床上的周月眉终于沙哑着出声,“等一下。”
那声音或许她用尽了全力,可其实发出来的实在微弱,监护仪器上的曲线也猛烈的跳动了几下,让人看着心惊胆战。
玉楼春蹙眉,“说吧,叫我来什么事?”
周月眉努力顺了顺呼吸,“你,你现在可满意了?”
“何意?”
周月眉浑浊的眼底浮上恨意和痛楚,“还要我说一遍?好,好,我孙子死了,我儿子被关了,我儿媳跑了,我也躺在医院里没有几天可活了,你灭了我全家,你还不满意?”
玉楼春冷笑,“你这话说的就让人觉得可笑了,怎么说的我好像无情残酷了一样,你孙子做的那些畜生不如的事难道是假的?他被枪决是罪有应得,你儿子犯下的那些案子难道也是我陷害的?他更是系由自取,你儿媳跑了我也是无语,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她对你们家没有情分也是我怂恿的?至于你,我就更不用多说了吧,就只冲着你毒害我父亲那一条罪状,害的我们一家不能团聚,我就是再折磨你都不过分。”
闻言,周月眉呼吸更加急促,像是喘不过来一样。
玉楼春有些不耐,“还有其他的话说吗?”
周月眉努力睁大眼,断断续续的道,“有,还有一句,算我求你的,九小姐,你能不能放过我儿子?他已经被关起来了,你就不要再要了他的命了行不行?”
玉楼春冷笑,“我不是刽子手,不会随便草菅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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