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下班时间,路上的车流动起来简直可以和蜗牛相媲美。简乔南因为太过紧张,没有留意路况,走错了道,陷在了车流里,除了耐心等待,别无他法。
人生何尝不是这样,一步错,满盘皆落索。
可是他做错过,知道了后悔是什么滋味,所以他不想小小有一天也像他一样。
他知道小小现在应该去了钟母病房,他甚至可以猜出她想做什么,可是她不能这么做的。
小小即使再变,本性也是善的,现在她为了复仇去伤害一个无辜的人,以后她一定会后悔的。
他不想看到她因为后悔而痛苦。
**
车流终于动了起来,他还是来到了医院。早春黄昏时最后一点阳光惨淡地照在他的身上,晚风吹起了他的衣袂,他一路狂奔进电梯里,直接来到顶楼凌小小的那个房间。
如他所料,她不在里面。
简乔南心里一阵阵发凉,转身往楼下跑,却被钟母的主治医生拦住。
“简先生,我有点事……”
“你走开!”简乔南的脸色从来没有这么难看过,“小小是我太太,我才姓简。”
那位主治医生怔了怔,然后默默地给他让开了一条路。
***
隔着一道玻璃门,简乔南看到凌小小弯着腰站在钟母的病床边。她背对着他,让他看不清她现在脸上是何种表情,只能猜测她可能是在和钟母说着什么。
幽深的走廊里那么安静,整个世界好像只有他们三个人。
凌小小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隔着一扇门,他还是听得很清楚,所以,她应该用了很大的力气吧?
“我原谅她了……伯母,我原谅她了……你听到没有……我原谅她了。”
那是他熟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和惊惶,可是她刚刚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他悄悄地将门打开一点,这一次,在凌小小的哭声里,他听到钟母的声音,“谢……谢……对不……不……”她的手颤巍巍地举了起来,刚碰到凌小小的脸,就猛地垂了下去,然后在被子上轻微地颤了颤,一切终于归于平静。
整个世界在这一刻都好像突然安静下来,凌小小的哭声也在这一瞬停了下来。
她就那样佝偻着背站在那里,好像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的直不起身。
简乔南站在那里,有什么东西在猛烈地冲击着他的心脏,可是不是痛,也不是悔。那种感觉说不上来,他这辈子都没有经历过这么复杂的情绪。
刚刚他看到的这一幕意味着什么呢?
***
凌小小忽然转过身,几乎还维持着佝偻着腰的姿式,冲到门边时,简乔南只是往旁边闪了一点,差不多整个人就站在她面前,她也没有发现他。
他立即追了上去,在此之前,他下意识地偏了下头,看了里面一眼。
钟母安静地躺在那里,神态安祥。
他在这一刻,想到了凌小小过世的母亲,还有凌小小弯着腰,慢慢地帮她合上眼时的样子。
他和钟以晴以前,曾经多么残忍过。
***
凌小小上了天台,简乔南追上去时,刚穿过天台厚重的大门,一阵晚风就迎面而来。
春寒料峭,风中还残留着冬日的寒意。空旷的天台上边,是一片看不到边际的天空,整个天空是蒙着一层灰的蓝色,只在西边还有一点点淡得几乎看不出的绯红。
凌小小缩在天台的一角,头埋在膝盖里,那么小的一团,整个人都陷在粉色的大衣里,即使隔得这么远,他也能看得出她在发抖。
她整个人就像一朵在风中摇曳的蔷薇。
他一步一步走过去,脚步放得很轻,却还是在离她几步远的距离时,惊到了她。
天空已经是一片带着点蓝的灰色,却有种奇异的明亮。
凌小小抬起头看向他,一天中最后的一点天光里,她的脸让他想起小时候被他打碎的琉璃碗--半透明的质地,上面还挂着水珠。
她呆呆地看着他,好像不认识他一样,然后身体轻轻地一抖,忽然向他咆哮起来。
歇斯底里,声嘶力竭。
“你滚!我不想看到你!你滚!”
这可以是她这辈子到现在为止说过的最重的一句话。
简乔南停在了那里,没有再向前,但也没有离开。
凌小小脸上最细微的表情他都看得清,眼泪大颗大颗地从她眼里涌出来,滑过脸庞,从下巴尖掉下来,然后一下子就隐没在她的大衣里。
天空已经变成了一片深灰色,又带着点紫,然后变成深紫的葡萄一样的颜色。
小时候他的坏点子太多了,为了捉弄她,就曾经故意把这种深紫的葡萄藏到她的床单里,她一睡上去,汁水弄了一床单,红红紫紫的,吓得她嗷嗷叫。
还有他和简乔琪做葡萄酒,光着脚去踩那些漂亮地像水晶一样的紫葡萄,凌小小站在一边,心疼地快要哭掉了。
“那是拿来吃的。”
他才不管这些呢,一把将她拉进来,摁倒在他们脚边,弄得她一头一脸一身的葡萄汁。于是凌小小就哭了,脸上的泪也变成了紫色,他当然顺理成章地又嘲笑了她一次。
“凌小小是丑小孩……丑死了。”
现在这个“丑小孩”哭着叫他滚。
***
“你滚呐!”她哭叫道,声音明显低了下去。明明那么凶,可是表情却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有风从他们中间穿过,形面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他看着她那么伤心,可是他跨不过去,安慰不了她。
“简乔南,你走,行不行?”她看着他,无声地流着泪,整个人缩成一团靠在天台的栏杆上,“算我求求你了,行吗?”她低下头,双手扶在额头上,声音里有种无奈的痛苦,“你让我静一下,行吗?”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听到她叫他的名字,连名带姓的叫。
简乔南的脚终于动了,不过他没有后退,而是向前一步,然后在凌小小圆睁着眼睛的注视下,默默地走到她身边,脱下自己的外套将她包好,将她的头发从衣领里拿出来,然后靠着天台的栏杆,在她身边坐下来,将她揽到怀里。
他做这一切时,一直是沉默的。
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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