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艺琳?很熟悉的一个名字呢,似乎在哪里听到过——知时在记忆库中努力搜索着。
“你也知道的,我爸曾经是个刑警,而且他事业心特别重,忙起来没白天没黑夜的,而我妈是化工厂供销科主任,三天两头出差,夫妻俩谁也没办法照顾家庭,于是他们商量后决定,把孩子托付给距市区几十公里外县城的奶奶家。”
知时知道,此刻的郝宇需要的是一个倾述对象,所以就算他暂时停下来,她也没有插嘴。
郝宇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到底该怎么称呼郝艺琳,想来想去,叫什么感觉都不合适,最后还是用一个“她”字代替了:“我爸妈始终无暇顾及她,直到她长到17岁上了高二,他们才从奶奶那里听说她正和一个男同学‘处朋友’,我妈苦口婆心的劝她说,她年纪还小,应该以学业为重;而我爸则是犯了职业病——竟跑去调查,得知她的那个小男朋友叫寒章,是在孤儿院长大的,虽然人聪明成绩也不错,可有点孤僻,就在那之前不久还和比他高一届的男生打仗,为此被学校记了大过……我爸直接找上寒章,警告他别再骚扰她,没想到寒章很痛快的答应了,更没想到,郝艺琳居然为此自杀身亡……”
知时错愕的盯着郝宇,怪不得觉得郝艺琳这个名字耳熟,原来是在季岁末那里听说过——那个住在寒章心底的女孩竟然会是郝卫平的女儿!
“她活着的时候,就算一年半载不见一面,也没觉得怎么样,可她一死,天就塌了,我妈整天以泪洗面,一直走不出来,精神恍恍惚惚,没办法只能提前办理了病退;我爸表面看上去似乎没什么,还被一众亲朋背后说他铁石心肠,但时间一长大家都发现,他的痛苦或许比我妈更严重,因为从那个时候开始,正值壮年的他居然脑子迟钝,失眠健忘,工作能力下降……”
“直到青山湖命案发生后,获悉犯罪嫌疑人有可能是寒章,他突然来了精神,主动请命侦办此案,并多次找上寒章身怀有孕的妻子。”
郝宇笑得比哭还难看:“我爸说,他无法从逼死女儿的自责中逃脱出来,所以潜意识中慢慢把这种自责转嫁成了对寒章的怨恨,听说寒章有可能犯下命案,他突然感到一阵轻松,他对自己说:‘当初那么做,并不是我的错,如果那个时候没阻止他们,艺琳或许会面对更大的痛苦……放心吧艺琳,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知时捂住嘴,她想起了那个时候在郝卫平脸上捕捉到的嫌恶表情,原来不是她神经质,而是郝卫平本身就有问题——他在厌屋及乌。
郝宇深吸一口气:“那年6月7号,寒章的妻子来找我爸说她觉得这个案子存在疑点,因为她听说根据尸检结果显示,伤口应该是犯罪嫌疑人右手持钝器所致,而寒章是左撇子,但我爸并没有采纳她的说法,并讥讽她有眼无珠爱错了人,然后寒章的妻子就很沮丧的离开了,6月9号早晨,在青山湖打捞出了她的遗体。”
郝宇说着捏了捏腕部的手链:“寒章的妻子当时手里紧紧攥着这条链子,我爸很费力的才从她手里把它抽出来,接着麻木的他就退到了后面,因为一直没办法冷静思考,他拎着手链在附近无意识的绕圈子,然后就在一个偏僻的长椅上捡到了我。”眼圈有点红:“他说,当初女儿死的时候,他一滴眼泪都没掉,但看到我的那一刻,他哭了,声泪俱下,哭得不能自已,一个穿着制服的大男人,那个样子实在难看,他就抱着我躲起来,等终于平静下来,受不住良心谴责,他把我抱回了家,事后重新梳理案情后,也发现了一些疑点,可报告却被驳回,他也是心灰意冷,带着我来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重新开始。”
“我的到来使得我妈渐渐走出阴影,她后来知道了我的身世,非但没有嫌弃我,还将当年对女儿的亏欠加倍补偿到了我身上,而我爸一直背负着沉重的心理负担,除了报考跟警察相关的专业这一点之外,对我更是有求必应。”
大概是被酒精麻醉了,郝宇的陈述杂乱无章,不过事先了解过另一面的知时还是听明白了。
她倒是有点佩服起郝卫平来了,竟如此坦诚的将自己的心魔告诉给郝宇,按照他的陈述,真要追究起来,季岁末的死亡他可是存在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两个各怀心事的人都沉寂在自己的世界中。
“呐,再来一盘!”没心没肺的克洛诺斯一手擎着肉串,一手将空了的盘子递到知时眼前,全然不顾此刻气氛是多么阴翳,人家表情是多么凝重。
终于想到身边还有条大尾巴的知时猛回头:“喂,很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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