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木四处打量,却发现周围的行人,对此毫无反应。看来这是只有调查员能看到的某种手段了。
蛮方便的。
“继续说。执行不同的项目,遇到不同的同行,需要不同的策略,那新人什么都不了解,要怎么避免过度交学费呢?”过了马路后,范鸿问道。
没等乔木回答,他就直接自问自答:“这里有一个大原则:尊重。尊重是避免不必要冲突的最好方法。
“尊重他人人格、尊重他人三观、尊重他人文化、尊重他人认知、尊重他人理念、尊重他人选择……”
刻意停顿后,他又郑重说道:“当然,最关键的是,尊重他人命运。”
乔木点头称是,又问道:“竞争、对抗和敌对类的项目呢?”
“竞争和后两个是两码事,”范鸿摇头,“后两类我没亲身执行过,所知道的也都是道听途说的,你最好还是去问别人。”
“那这类外部项目,到底有什么意义?”乔木又问,“我没发现它们和内部项目有什么本质区别。”
“非要说的话,让自家调查员见识更多项目、接触更多同行,开阔眼界、增加阅历、提升综合能力。公司层面上也能互通有无、相互练兵,通过良性竞争提高效率,实现整个行业的健康发展……”
范鸿掰着指头说了几个,见乔木疯狂翻白眼,就放下手,耸肩道:“好吧,真实原因我也不知道。”
“我就说一个我觉得挺靠谱的解释,是论坛上看到的,”他组织了一下语言,“你应该知道咱们这行和公司的来历了吧?”
“嗯,国际核子研究组织。”
“正常来说,这种美事落到谁的手里,第一反应都是独吞,至少也是只带有实力的人玩儿。但无论是谁最早发现了行业起源的秘密,对方显然是毫无保留地拿出来了,而且是分享给了全世界所有国家。”
这个问题,乔木同样想过,范鸿停顿的空当,他直接说出自己的答案:“至少发现者希望这个行业,没有国家和民族色彩,能够凌驾于当前的人类政治文明之上。”
这显然也是范鸿想说的,他点头道:“但一定程度上,他失败了。几年之后,国际核子研究组织就被大国瓜分了。”
“可瓜分得并不彻底,因为所有国家都是知情者,想要让他们配合保密,就必须给出好处,”他笑道,“而且我可以告诉你,公司的‘天赋’一说,是行业通用的,所有执行机构都有类似的说法。”
听到这个,乔木若有所思:“筛选人才,需要人口基数?”
“没错,”范鸿连连点头,忍住不夸道,“你小子高考成绩那么烂,没想到懂得还挺多的。”
如果只是几个大国垄断,十几二十亿人口,能够选拔出的人才数量,显然远不如七十亿人口中的潜在“天赋者”数量。
所以从效率方面考量,“大国垄断”,可能并不如“大国把持,小国依附”更好。
“反正不管是什么原因,大国对国际核子研究组织的瓜分并不彻底,这就给‘剔除国家色彩’的初衷留下了足够的可行性。”
到这里,乔木也听明白了:“所以,依然在行业内掌握着一定话语权的发现者,在努力影响行业发展走向,希望通过逐渐深化的跨机构合作,来维持甚至推动行业的去政治化?”
甚至可能不只是那个不知是否真的存在的发现者,而是一股本身就因这种愿望与理想,而超越国家组织,团结在一起的一股行业内势力,在推动此事。
范鸿没搭腔,反而咂么着嘴:“你这个总结得比我的好,我记下了。”
乔木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这种理想听上去很屌很高尚,但最终会演变成什么,谁都说不准。
谁说没有了国家组织,人类社会就会变得美好了呢?说不定到时候取代国家的,就是一个缺乏制衡的巨无霸统治机构。
经济基础不到位,强行搭建的上层建筑,最终一定会荒腔走板。
所以,这个理想能否实现,还要看人类文明的整体发展。当然,行业从项目中“窃取”的科学技术,也是很重要的推动力。
“那偷渡呢?”话题越说越大,最终还是要回到基本现实中。
如果他们的猜测是真的,那外部项目的构思,其背后就存在着非常美好的理想主义情感。
但偷渡截然不同。
“任何理想,都要学会或多或少对现实妥协,”范鸿笑吟吟地解释,显然他看到的说法已经很自洽了,各方面情况都有考虑,并提供了没有明显漏洞的解释,“项目偷渡,本质上就是妥协。”
“既然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那么请你们不要肆意破坏外部项目的规矩,给你们一个偷渡功能,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按这个说法,偷渡这个功能,本身就是通过牺牲外部项目的局部稳定性,来维持更高层面上的整体稳定性,尤其是其架构的正当性。
“我没偷渡过,具体的情况,你得去问别人,”范鸿又随口说了一句,就直接改变话题,“我们到了。”
说着,他就举高手臂朝前方摆动打招呼。
那边是一个行人广场,人不算少,但只有一个中年白人男性,笑着朝范鸿张开双臂,做了个隔空拥抱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