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一步步走上高位后,他又同情世俗派,愿意搁置分歧,大力提拔年轻人。而且他一贯主张大和解,在尽力弥合矛盾。
“总而言之,那个家伙,用了十几年时间,一步步成为红新月伊朗方当之无愧的领袖,没有任何人能够取代。即使在沙特和土耳其那边,他也享有很高的声誉。”
乔木彻底明白了:这样一个人物死得如此突然,还莫名其妙,这已经不是各方争夺权力真空的问题了,压根就是点燃了蓄势待发十多年的火药桶!
他突然想起一个细节:跟着阿扎德·贾法里安的三个手下,那个小胡子穿着很朴素,那个女人则老老实实将自己全身裹了个严严实实,而那个年轻人,则穿着颇为时尚。
会不会……那三个人,分别来自伊朗内部的三个派系?这岂不是说,大胡子的秘密行动,选择队友时,首要考虑的,不是队友的能力是否适合,而是要每个派系都带一个人,维持平衡,也保持信任?
这还真是……乔木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评价了。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唐蒙,后者虚眯着眼睛,迟迟没有说话。直到他都以为对方已经睡着了,对方才嘟嘟哝哝地开口:“这种事儿猜是没用的,我没看到那三个人的相关资料。”
言下之意,你的推测目前没啥价值。
“你还没说完呢,”乔木也只是胡乱猜猜而已,他催促对方言归正传,“这和咱们有啥关系?”
唐蒙又强撑着抬头看向他,似乎是发现了他没用“你”而是用了“咱们”的小鸡贼。
不过这一次,对方困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他看不到对方的眼神,不知道对方究竟在想什么。
“伊朗内部已经乱套了,潜入窃听、栽赃陷害、绑架刑讯、偷袭暗杀……除了没爆发内战,该做的都做绝了。其他各方也跟着乱套了。
“比如沙特那边,国内刚刚完成顶层权力移交,红新月那里也有人员更迭的问题。这种时候,往往都是新账旧账一起算,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一些失势者,为了减轻自身罪责,也可能就是要搅浑水,让清算者投鼠忌器,总之一不做二不休,就把脏水泼到那家伙身上了,反正死无对证。你觉得伊朗方面能愿意?
“土耳其那边也不消停。伊朗方面有一支由库尔德人组成的‘特别部队’——你知道啥是库尔德人不?自己查去。总之,这支部队就一个任务:给土耳其人添堵,破坏对方的项目和计划。这次趁着伊朗陷入混乱,土耳其那边做了一件很犯忌讳的事情:他们在现实中对那支特别部队成员进行了歼灭式的袭杀。在咱们这行,这可以说是绝对的禁忌。”
说到此处,唐蒙重重地叹了口气,使劲按压着太阳穴。
“俄罗斯那边也不对劲。伊朗不仅是红新月的成员,他作为俄罗斯的盟友之一,也和俄方有很多合作。不过你要知道,咱们这行,同行间的关系,基本取决于国家层面的关系,公司自己是没有决策权的。俄罗斯和伊朗这几年关系就不太顺。俄罗斯产业结构一直在衰退,没什么好转,伊朗的工业化又如火如荼,双方经济同质化太严重了,基本不存在互补。他们维持盟友关系,纯粹是地缘因素促成的,说同床异梦也不为过。
“俄罗斯去年年底突然和欧盟达成了一揽子技术合作协议,我们得到的消息是,协议的隐藏条款之一,就是俄罗斯停止对伊朗布什尔核电站的技术支持,使其自行关闭。俄罗斯是伊朗核问题最大的支持者,这个态度转变很可能会导致重大的外交变故,最终影响到咱们这行。”
“听上去确实挺乱的,”乔木龇着牙,但话锋一转,“你还是没说对咱们的影响是什么。”
唐蒙闻言,重重叹了口气:“这行一共就八个执行机构,这件事已经把四分之一直接卷进去了,你凭什么认为接下来不会影响到咱们?”
“未雨绸缪吗?”乔木若有所思。
“不是未雨绸缪,”唐蒙今天是哈欠连天,“是亡羊补牢。”
亡羊补牢?乔木听着都新鲜:“这又从何说起?”
“因为我们说谎了……”对方直接坐起身,强撑开眼皮,向他投来今天少有的认真目光,“你真的要听吗?”
“不——”乔木一个激灵,没有丝毫犹豫,起身堵着耳朵就大步往外走,“我一点都不感兴……”
但唐蒙的声音,依然毫无阻碍地钻进了他的耳朵里,清晰到不讲道理。
“阿扎德·贾法里安,是‘咱们’弄死的。”
他重重地咬下“咱们”二子。
乔木瞬间僵立,回身脸色铁青地看着这个用魔法跟自己说话的孙子。
“唐蒙,我艹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