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清清泠泠地照进来,墨醉白的眼眸黑亮深邃,手仍然搭在舜音的后颈上。
舜音的唇带着灼热的温度,因为正在发烧,体温比往常都要热,触感分明,她不知道闭眼,盈盈似水的美眸轻轻颤动,无辜的睁着,手指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襟,是下意识的依赖,也是惹人怜爱的脆弱。
墨醉白手指动了动,舜音慌忙推开他,把脸埋进他怀里,藏起来不敢见人。
墨醉白喉咙滚动,呼吸不自觉加重,脑海里全是幼时读过的那句‘食色性也’,他以为自己天生冷情,如今初尝其中滋味,已经知道何谓销魂。
半晌,他动了动,将舜音从被子里挖了出来,让她躺在自己的臂弯里。
“憋在被子里呼吸不畅,会对身体不好。”
舜音轻轻哼出一个鼻音,算是回答,低垂着眸子不敢看他。
“睡吧。”墨醉白把她抱进怀里,给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又掖了掖被子,“夜里难受记得叫醒我,不要一个人忍着。”
舜音沉默一会儿,小声开口:“现在回京了,你记得帮我找你之前说的那个太医,我想把眼睛治好。”
她也想看见,她吻墨醉白的时候,墨醉白是什么神色,是慌张、是勉强,还是喜欢。
“好,我明日就亲自去找他。”墨醉白在舜音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声音低而温柔,“好梦。”
舜音手指一缩,差点整个人弹开。
……吻她之前为什么不提前通知她,她刚刚明明都有提前通知他!
舜音靠在墨醉白怀里,哼哼唧唧的睡了过去。
墨醉白一直睁着眼睛,不时用额头贴一贴她的额头,直到确定她退烧了,才闭上眼睛。
他感受着怀里的温暖和柔软,一颗心也跟着软的一塌糊涂。
如果可以,他希望这一刻无限延长,让他就这样一直抱着怀中人。
一夜无梦,舜音睁开眼睛时,天光已经大亮了。
她这一觉睡得格外舒服,醒来整个人精神了不少,她活动了一下,发现自己竟还睡在墨醉白的怀里,她就这样枕着他的胳膊枕了一夜。
她不自觉抬眸,对上了墨醉白清醒的目光。
平时这个时辰墨醉白早就起来了,今日虽然早早就醒了,却未起床,还陪舜音一直躺到了现在。
“你怎么没有起来?”舜音疑惑。
墨醉白轻轻看了她一眼。
温香暖玉,谁舍得放手。
舜音似乎从他的眼中看懂了什么,赧然地低下头去,有些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她不好意思地往旁边挪了挪,又没敢挪太多,免得做的太明显。
墨醉白自然看到了她的小动作,轻轻笑了笑,没有揭穿她,他的手指卷着她一缕乌黑的发丝,不自觉回忆起昨夜她的发丝垂落在他身上时的光景。
舜音安静了一会儿,询问道:“我们今日要回墨府吗?”
“不回,等你风寒彻底好了我们再回去,外公就快启程去边关了,我猜你想多陪陪他,我们正好多留几天,你们也好日日相见。”
舜音心中感动,却也有些担心,“墨府那边……”
毕竟她是已经出嫁的姑娘,回娘家住这么久是不合规矩的。
“我昨晚已经派人去通知过了,我今日会回去一趟,看望一下老夫人,顺便跟父亲说一声,他能理解我们的。”
舜音这才放心下来,轻轻点了点头。
墨醉白低头,手指轻轻抚过舜音娇艳的唇,“比昨晚温度低,看来应该是退烧了。”
舜音脸颊轰的一下涨红,哪里有人用嘴唇来试温的!还有……他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
门口传来敲门声,琉铮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打破了一室暧昧旖旎。
“阿姊,你怎么还没醒,是不是烧晕了?姐夫,你怎么也没有起来,你这个时辰早该起了,难道你被阿姊传染了,也跟着烧晕了?”
舜音和墨醉白对视一眼,都非常佩服琉铮的想象力,感到一阵无言。
“你们是不是晕了?你们再不出声,我就要踹门闯进去了。”琉铮声音里满是焦急,看样子他们再不起来,他是真的会踹门。
墨醉白只得放开怀中的香软,披了一件衣服,黑着一张脸起身去开门。
琉铮看到他,松了一口气,“姐夫,阿姊没事吧?我进去看看她……”
他抬脚就想往屋里走,被墨醉白拽走了。
“你阿姊已经退烧了,她现在要盥洗,你陪我去练剑,我要检查你最近有没有勤加练功。”
琉铮知道他有清晨练功的习惯,只能陪他去了练武场。
皇长孙以前也经常亲自测试他的功夫,这两年他逐渐能够独当一面,才没有再检查他。
琉铮想到这是皇长孙两年来第一次考他,顿时紧张起来。
半个时辰后,琉铮欲哭无泪的回来,皇长孙今日也不知怎么了,试他功夫的时候下手比往常都要狠,他差点应付不过来,现在手脚都极为酸痛,手都快拿不动剑了。
舜音正在用早饭,看到琉铮这副惨兮兮的样子,忍不住偷笑,叫他一起过来用饭。
琉铮累得够呛,足足喝了两碗粥,还吃了三个包子。
舜音觉得好笑,“有那么累吗?”
琉铮用力点头,“姐夫不知道是受什么刺激了,一大清早就这么精力十足!”
舜音想起昨夜那个吻,低头搅着碗里的杏仁粥,半天没有说话。
琉铮无意中抬头看了她一眼,顿时紧张起来,“阿姊,你是不是又发烧了?脸怎么这么红啊。”
“……”舜音抬起手背贴了贴脸颊,心虚的转了下眼睛,“没有吧。”
琉铮立刻就要站起来,“我现在就去找大夫过来!”
舜音连忙拉住他,“真的没有,我就是刚才有点热,马上就好了。”
琉铮将信未信的看着她,直到过了一会儿,她脸上的红潮真的退了下去,他才忍不住惊叹,“阿姊,你真厉害,还能靠意念降温。”
舜音:“……”并不是。
姐弟俩在屋子里用完了早膳,墨醉白却没有回来用饭,他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长孙雄,被长孙雄带到书房里考教了一番,然后陪长孙雄一起用了早膳。
一个早晨的时间,他考了琉铮,长孙雄考了他,一通下来他也有些累了。
吃过饭后,墨醉白和长孙雄一起去上朝,根本没机会回屋。
下朝后,墨醉白带着一位年轻官员回了长孙府,官员身上背着一个药箱,走路沉稳,微微低着头,背脊有些习惯性的微弯着,并不难看。
舜音病情反复,又隐隐有些烧了起来,正靠在美人榻上打盹。
墨醉白走进来,摸了摸她的头,然后让徐庆河进来,给她介绍身侧的官员,“这位是徐太医。”
徐庆河微微颔首,舜音连忙回以一礼。
墨醉白看向徐庆河,“劳烦徐太医帮内子诊治眼疾,还有内子正在发烧,还请也一道看看吧。”
徐庆河废话不多说,直接坐下,搭上了舜音的脉搏。
他细细诊脉良久,神色间看不出什么。
舜音默默打量着他,上辈子她就听过此号人物,传闻徐庆河医术高超,脾气却也古怪,他只肯为庆陵帝治病,据说是因为庆陵帝登基的时候曾经大赦天下,正好救了他的亲人,所以他才进宫报恩,不然他只想四处游历,不愿拘束于一方宫墙。
舜音没想到徐庆河竟然这般年轻,看起来不超过三十岁,长得文静斯文,只是天生一副臭脸,看起来就脾气不太好的样子,让人不敢惹他,难怪大家都说他脾气不好,大家恐怕看到他这张脸,就自动退避三舍,不敢轻易请他出诊。
她不知不觉盯着徐庆河看了许久,直到墨醉白咳嗽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
舜音抬头望去,见墨醉白那张脸竟然比徐庆河还臭,她着实不知道自己何时惹到他了,不由疑惑地眨了下眼睛。
墨醉白轻轻捏了一下她的后颈。
舜音懊恼,她发现墨醉白最近极为喜欢捏她此处,她就像被抓住后颈的猫,就差喵喵叫一声了。
徐庆河收回诊脉的手,淡声道:“夫人的夜盲症是顽疾,一两副药恐怕难以根治,我不敢保证能完全治好,只能喝几副药先看看,辅以针灸,再进行后续治疗的调整,不知道你们可愿一试?”
墨醉白看向舜音,舜音迟疑的点了点头,只要有希望,她还是想要试一试的。
墨醉白询问:“治好的几率有几成?”
“六成左右。”
墨醉白知道他说六成便是六成,几率过半,于是点了点头。
徐庆河走到桌前,抬笔写下一副药方,他写的很详细,每一味药的用量多少,还有熬药的步骤和所需的时辰,都详细的写了下来。
“其中有两味药材价格昂贵,可以替换成普通药材,只是药效会差一点……”
“无妨。”墨醉白道:“只管用最好的药材。”
徐庆河点点头,继续写下去,写完吹干交给墨醉白。
“夫人正在发烧,不宜喝治眼疾的汤药,恐怕会药性相冲,先喝两副退烧的药,把寒症治好再说。”
徐庆河转头看向舜音,“今日我先给你下针,两日后再开始喝治眼疾的药,按照药方熬制即可,以后每隔四日,我都会来给你下针一次,可能会有些疼,想要治病贵在坚持,只要开始,就绝不能半途而废,夫人可否能坚持的住?”
舜音点点头,她既然决定要治病,就一定会坚持下去,不会因为疼就放弃。
徐庆河把药方交给冰兰,让她去熬药,然后从药箱里拿出一排银针。
舜音看着那排闪着寒芒的银针,不自觉紧张地攥了下手里的绣帕。
墨醉白眉宇皱了起来,微微抿了抿唇。
徐庆河拿着银针走过来,舜音下意识抓住墨醉白的手,墨醉白很快反握住她的手,用手掌温暖的包裹住她。
徐庆河看着他们的动作,神色难得有了一丝变化,脸看起来不再那么臭了,“九千岁与夫人感情和睦,实在羡煞旁人。”
舜音想到有外人在,微微窘迫,下意识就想放开手,被墨醉白抓了回去,牢牢握在手里。
徐庆河拿起银针便想往舜音的穴位扎,舜音眼眸震颤,却强撑着没有动弹一下。
徐庆河垂眸,安慰了一句,“夫人放心,我六岁起就拿着银针玩,绝不会出差错的。”
舜音轻轻点了点头,心道他可真是个狠人。
她闭上眼睛,任由徐庆河把银针扎下来。
舜音虽然看不到,却能感觉到不时的刺痛,每次疼的时候,她的手都会无意识的抓一下。
墨醉白安抚轻轻揉着她的指尖。
舜音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了墨醉白的手上,她发现墨醉白在她的手心里写着字,她明知道墨醉白是为了让她转移注意力,还是忍不住细细去感受墨醉白写了什么。
墨醉白一笔一划,写的不疾不徐,舜音只能一个个字去记。
音、音、娘、子……
舜音在心里连在一起默念一遍,窘得想收起手心,墨醉白却把手指插进她的指间,跟她十指紧扣。
舜音不自觉睁开眼睛,对上墨醉白含笑温柔的眸子,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撒下一片清辉,他高大的身影在她身上遮下一片暗影,影影绰绰,相连一片,让人分不清你我。
“好了。”
徐庆河一根一根收了银针,舜音和墨醉白连忙收回交织在一起的视线。
舜音诚心道谢:“多谢徐太医。”
其实刚才下针的时候不是特别疼,只有针刚扎下去的那个瞬间有些刺痛,足见徐庆河针法了得,又快又准,没有十年功底是不会这么厉害的。
徐庆河低头收拾银针,将银针一一放回针袋里,声音没有起伏,“夫人不必向我道谢,九千岁该谢的已经谢过了,他帮我,我自然会帮他。”
舜音疑惑地看向墨醉白,碍于徐庆河在场,暂时没有多问。
冰兰端着煮好的汤药走进来,放到舜音面前。
这是治风寒的汤药,煮起来并不会耗时太多,若是治眼疾的汤药,那就要麻烦上许多,足足要熬上三个时辰,小火慢煮,才能将药效发挥到极致。
徐庆河在这里,舜音不敢耽搁,赶紧端起药碗,拿着汤匙舀了一勺喝下去。
徐庆河将药箱收拾妥当,重新背到身上,见舜音乖乖喝药,满意的点了下头,转头看向墨醉白。
“九千岁若真能将我那相好救出来,徐某自当感激不尽。”徐庆河顶着那张臭臭的脸说出这番客气的话,说完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信,于是又加了一句,“徐某听闻九千岁身有隐疾,不知九千岁可用我给你也诊治一番,说不定能有重新起势的希望。”
舜音眼睛惊恐的瞪圆,手里的汤匙差点掉到桌上。
传闻中墨醉白那物被烧得极其凄惨,竟然还有复势的可能?
她莫名有些害怕,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一样竖起耳朵,明目张胆的偷听。
墨醉白看了她一眼,眼中含笑,“不必劳烦徐太医了。”
徐庆河愣了一下,目光在墨醉白和舜音之间来回穿梭,“徐某见九千岁和夫人的感情如此之好,还以为九千岁会希望可以复势……算了,即是如此,徐某就不多管闲事了,我那相好的事还要拜托您了。”
墨醉白点点头,徐庆河起身告辞,冰兰亲自出去相送,两人一起走了出去。
徐庆河离开后,舜音忍不住好奇问墨醉白,“你答应他什么事?还有什么相好的……”
她刚才听的云里雾里的,根本没听明白。
墨醉白拿起一颗蜜饯喂到她嘴边,舜音就着他的手低头咬了一口,继续一勺勺喝药,她捧着药碗,想到未来还要喝许多碗药,连想哭的心都有了。
“徐庆河除了陛下之外,向来不肯轻易给别人诊治,所以我只能投其所好。”
“徐庆河在青楼里有一位相好,名叫红泞,他们二人相交多年,是难得的知音,红泞的卖身契签在老鸨手里,老鸨精明算计,不肯轻易放过红泞这棵摇钱树,咬死了红泞不准赎身,徐庆河没有办法,我答应帮他拿到红泞的卖身契,徐庆河才肯来的。”
舜音明白过来,忍不住感叹,“这位徐太医看起来脸这么臭,没想到还是一位多情种。”
墨醉白神色一黯,斜睨了她一眼,“你观察的倒是仔细,连他脸臭都知道。”
舜音把他手中剩下的蜜饯吃进嘴里,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十分不解,“他脸臭的那么明显,正常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莫非你眼神比我还差?要不要让徐太医也给你诊治一下眼睛。”
墨醉白也觉得自己这股火来的莫名其妙,自知理亏,又拿了一颗蜜饯喂给舜音。
舜音低头咬了一口,动作顿了顿,“你觉不觉得你这个姿势,很像在拿胡萝卜喂兔子?”
墨醉白抬手摸了摸她软乎乎的耳垂,“快吃吧,小兔子。”
舜音:“……”犯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