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扬一直沉默着没说话,几近与房间里的黑暗一角融为一体,听到工作人员喊他,他才抬起了头,依然是黑漆漆的眸,微弱的光点点揉碎在他眼波。
“温蔷啊...”
他随即开口,拖着长长的尾音,带着隐晦的深意,同时也令温蔷心尖一颤。
“要我说,她是个特口是心非的人。”
“喜欢什么不说,想要什么不做,一点儿都不主动,什么事都要我问她才说,还半天支支吾吾讲不清楚。这样的人,受欺负了只能自己噎着,我能不多照顾么?”
景扬不是在表达自己的想法,而是在回应她刚才一番话。
温蔷听出来了。
她依稀记得景扬曾经说过他喜欢主动的类型。
自己却压根沾不上边。
“过生日这种事,我也是第一次给人庆祝,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景扬继续散漫地说着,顺带瞥了温蔷一眼,“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以后会考虑多加尝试的。”
“至于和她做过最开心的事。”他笑了下,“好像都挺开心的。”
他说的每个字每句话都像石块纷纷落进温蔷心底,失重、战栗。
似潮汐此起彼伏一般,温蔷抬眼看他,又悄悄挪开视线。
明明只是剧本,为什么她的情感会在一瞬就泛滥。
这次工作人员没再打扰,他作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可以继续享用烛光晚餐了。
于是两个都静默地拿着刀叉滑动着餐盘上的食物。
“要不要喝点?”突然景扬问道,指了指桌子上放着的红葡萄酒。
温蔷看了眼,讶异于他的平静,接着迟缓地点了下头,“可以。”
然后景扬拿过酒杯给她倒了半杯。
看着景扬丝毫不劝酒的架势,温蔷突然想起了自己之前喝醉了的糗事。
她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这次一定要克制住,不要再醉了。
终于酒过三巡,在摄像头之下,他们也没聊其他的事。
可温蔷心里总是不平静,感觉这样的气氛太怪异了。
明明做过那样的事,现在双方却一本正经的,如同他们的关系见不得光。
用餐结束之后,温蔷还是有了点醉意,脸很红,但索性意识还是清醒的。
这时工作人员走了进来宣布着他们的行程,“下一程即将去的是27号路,你们可以在那里欣赏灯会。”
众所周知,雾江不仅是国际大都市,还以每年一度的灯会而著名。
冬季前后正是举办灯会的日子。
“行。”
景扬应着,起身走到温蔷身边,挺拔的身影隔绝了工作人员大半的视线。
手轻覆上温蔷的脸,替她理了下头发,接着他问她,“醉了?”
温蔷热意满盈的脸被他稍冷的指尖触碰,醉意也跟着被激散一半。
她摇摇头,不着痕迹地躲开了他的手,“没有,我们走吧。”
温蔷撑着椅子站了起来,与此同时景扬捎过她的雾霾色大衣为她披上,她伸手笼住快要滑落的衣服,对他说了句谢谢。
景扬将她的躲闪纳入眼底,其中的情绪意味不明。
接着两人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之下离开,房间的灯被打开,里面的一切都在等待着服务员进来处理。
只是没人注意到,桌上那一束娇嫩艳丽的玫瑰花瓣一朵连接着一朵,落了满地。
-
节目组为他们专门包了一个观光车,可以游览一路的美景。
漫漫星空之下,只有温蔷和景扬两人坐在第二层的最后一排。
灯会的位置在城郊,路道有点偏,所开的公路也很窄,路边两处皆是茂密的树林,其间还掺杂了一些的争先恐后生长的梅花树。
它们的枝桠长而茂密,参差不齐,大多伸到了路中央。
看着这条路,温蔷莫名想起了和景扬分别的那个夜晚。
说了那么多的话,暴露了这么多的情绪,而现在这个人,就在她的左手边。
他们今天的见面不算愉快,甚至连正式的话都没说过几句。
温蔷看着窗外,不知道自己是在逃避还是在欣赏梅花林。
突然车子一瞬颠簸,外面尖细的枝条也蓦地从窗户涌了进来。
温蔷还没来得及闭眼,一只手就这样挡在她眼前,带着一股乌木沉香。
接着车子似乎开到了平滑的路上,几秒的间隙,一切都归为了平静。
景扬也收回了手。
“谢...”
道谢的话刚要出口,温蔷看着景扬的神情,突然就什么都说不出了,她想,他一定又会生气的。
“长记性了。”景扬随意说了句,似是夸奖。
温蔷抿了抿嘴,继续看着窗外。
这是冷冽的冬天,外面枝丫疯长。
倘若和温母一起坐车的话,她一定会说冷,叫她关掉窗,她一定会说外面的枝条会划着眼睛,叫她关掉窗。
可景扬没有,温蔷视线落在他的手背上,那一条细细的伤口。
他仍由她看着外面的风景,任由她逃避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