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白,您几天就得洗一次啊,我出钱给您买条经脏的好不好,咱把那东西给人家还回去。”
“你出钱我还得领你的情,这是我自己捡回来的,谁的情都不领。”老太太振振有词的说道。
彭长宜气的扑哧乐了,没想到他这一乐,带的老太太也乐了。老太太是为自己不讲理乐的。彭长宜似乎看到了希望,就说道:“大娘,尽管刚才高强说的话是放狗屁,但是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咱们拿了人家的东西不给,名声不好听啊!”
“怎么不好听?我不就拿,叫捡。”
“您想想,假如您家来了客人,就比如是我吧,到您家来了,不小心把手套丢您家了,回来再找,您昧起来不给我了,以后我还怎么到您家里来,别人知道了这事谁还敢来您家,以后谁还敢跟您打交道?再有了,您的儿子和媳妇是买卖人,买卖人讲究的是实在,将来要是大家知道了他家老人拿了人家东西不还,也会给孩子脸上抹黑的,也会影响到他的生意。您老是聪明人,您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彭长宜抿了一下自己干裂的嘴唇。
老太太不言语了,似乎心动了。彭长宜见打她儿子的牌管用,就又说道:“今天这东西您不交,我们保证不强迫您,四点马上就到了,我们也要回去了,我刚才听说您的儿子就在城里做买卖,不瞒您说,那就是我们管辖的范围,我们惹不起您可是惹得起您儿子。”后面这话明显加重了语气。
“你敢?”老太太立马冲他瞪起眼。
“我们不敢,但是正常组织工商税务联合检查商户是不是合法经商的权力还是有的。”彭长宜想反正老太太不懂那么多,有的没有的糊弄她一下也无妨。
老太太不言语了,说道:“别人都交齐了吗?”
“我领您先到大队部去看看,您自己看看交齐没交齐?”
老太太低下头,想了半天,说道:“你们铐的那个人怎么处理了?”
“他是明抢,是犯法。但是只要把东西交出来,认错态度好,也可以不追究。”
“二虎子家交了吗?”老太太问高强。
“人家都交了,就剩你了。”高强咧着嘴说道。
“要不,行,你们弄走吧,不过炕上那几块得给我留下。”老太太终于脱口了。
“大娘,咱一块都不留,您要是缺毛巾被的话,我出钱,给您买带花的,怎么样?”彭长宜说道。
“你也就是说说拉倒,我老婆子能让你出钱?”老太太似乎也很明白事理。
“大娘,我说话从来都不拉倒,我这就给您钱。”彭长宜说着就去掏兜,突然想起兜里没钱了,刚才给了侯丽霞去买饭去了。
叶桐见状,忙从随身的包里掏出钱夹,拿出钱塞到彭长宜手里。
彭长宜一看,刚要推辞,叶桐摇摇头。
一旁的老太太看见了,一把抢过彭长宜手里的钱,说道:“不想给了?想反悔呀?哎呀,还是你们当官的好,这些钱我儿子得挣好几天都挣不到。你说我要是要了你的钱,还得好花呀?得,算我老婆子白忙活,东西,你们全弄走吧。”说着,把钱又塞到了彭长宜手里,起身开开锁,打开了门。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彭长宜说道:“大娘,我说话算数,这钱真的是给您老买毛巾被的,谁让您老喜欢呢?”
老太太态度好了很多,说道:“我哪能要你们的钱,既然这东西怎么着也得给人家归还回去,那我就认了,以后再也不干这事了。忙活半天没落好,还差点让你们法办了。”
她明白过来后,好像所有的道理都懂了。
丢失的物质全部追缴回来,那个业务员跪在彭长宜等人的面前,感激的痛哭流涕……
叶天扬和叶桐跟着大伙吃了一顿烧瓶就开水,彭长宜有些过意不去,让老支书回家给叶天扬做碗鸡蛋汤,被叶天扬拦下了。他说马上要赶到北京,参加会议主办方的一个晚宴,晚上多吃点就是了。另外,叶天扬跟彭长宜建议,可以抓住这件事,在全村甚至辖区搞一次做文明村民的教育活动,这也是今年省委创建精神文明活动中的一项内容。今年将在全省农村普遍开展精神文明创建设活动,以这件事作为一个切口,搞出点成绩和经验来。最后老总编说道:“只要你搞出新鲜的东西来,我就给你版面大力宣传,就看你的本事了,小伙子,希望你抓住机遇,不瞒你说,我上午是从你们翟书记哪儿出来的,他也跟我说了今年要加大精神文明建设力度。”
彭长宜握住老总编的手,说道:“谢谢您的支持。”
叶桐伸出纤细的手,莞尔一笑,说道:“彭书记,很高兴认识你。”
彭长宜想起自己对叶桐的恶意,就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也高兴认识你们。”
“我可能还会找你们。”叶桐握着他的手说道。
“笔下留情。”彭长宜哈了一下腰说道。
“可能会让你大失所望。”叶桐说道。
彭长宜笑了,他已经不担心记者的笔往那边歪的问题了,经过五六个小时的参与和观察,彼此都消除了敌意,有了那么一种信任,他相信他们一定会客观公正的报道此事的。
望着他们坐的汽车离去,彭长宜陷入了沉思。
这时,刘忠跟身边的田冲说道:“看到了吧,咱们彭书记的魅力征服了那个女记者,还这样,很高兴认识你。”刘忠在学叶桐说话的神态和腔调。
田冲哈哈大笑,说道:“别看她开始那么凶,我就知道她只要跟着咱们进村,到了长宜手里就撒不了野了。”
彭长宜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说道:“说什么哪,注意影响。”
说完这话,彭长宜才猛然想起还没给江帆回电话,他急忙往大队部的屋里跑去,摁住了电话机,摇动了摇把,等接线员接通了江帆办公室的电话,传来的却是林岩的声音。林岩告诉他,江市长正在开班子会。
彭长宜挂了电话,今天是副市长孟客上任,肯定政府在重新进行分工,江帆会不会……
彭长宜不由的抬起头,仰望着城里的方向,心思就飞到了二楼的政府会议室,江帆还不够老辣,不知能不能摆平张怀?
彭长宜为他的朋友担心了,他没有想到的是,会议进行的很顺利,之所以顺利,就是因为江帆提前做足了功课。
他不但提前跟樊文良商量了政府班子重新分工的事,甚至在会前,还把樊文良请来,讲了几句话。可别小看樊文良讲的这几句话,尽管不多,甚至他坐上几分钟一言不发都好,起的作用可就大了。
会前,江帆来到三楼樊文良的办公室,樊文良也刚刚进来,当听到江帆邀请他去参加政府工作会议时,樊文良说道:“我就别去了吧,这一块工作你就看着安排吧。”
江帆说毕竟是新副市长刚来,而且又是从锦安调过来的,您目前还是锦安市委副书记,您参加,显示出对政府工作的重视。
江帆见樊文良同意了,就提议到三楼市委会议室来开。樊文良笑了一下,说道:“不用,四点我下去。”
这也是樊文良的高姿态,以前尽管也有过参加政府工作会议的先例,但前提都是在市委会议室里召开的,樊文良是绝对不会走下去的,看来,彼此的尊重也是官场中人的为官之道。
樊文良讲的不多,主要是对目前政府工作做出了肯定,也提出了几点希望,最后希望政府班子成员,团结在江帆的周围,同心协力,使亢州的工作向前再迈一大步。
别看话不多,是很值得在座的人回味的。他能来参加会议,而且又讲了话,就说明接下来江帆要做的一切樊文良都是点头同意的了。
于是,江帆果然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了。重新调整班子成员的分工。把原来自己推给高铁燕的那一块拿出教育和文化旅游,分给了孟客,从张怀那里拿出了经济包含招商引资工作、项目、土地、规划和金融等,而是把油水最大的城建,还有现在正在进行中的高尔夫,以及原来分管的财政、税务、通讯、再就业、司法等原来分管的部门依然留给了张怀。
张怀很担心从他手中拿走城建,没想到居然给他留下了。高铁燕除去原来自己分管的农口外,群团、文教、卫生也归了她。
江帆则主要负责主持市政府全面工作。主管市政府办公室、市政府研究室、编制工作,联系人大、政协、民主党派和工商联等工作。
从这次分工的格局来看,副市长孟客似乎主管单位少,张怀仍然主管的单位多,但是,名眼人一看就知道,张怀的权力一下子弱了许多,给了你城建,但是规划不归你管,土地不归你管,金融不归你管,高尔夫给你留下了,但是环保被拿出了,而且将来的开发区肯定不会落到他的手里。
江帆说目前就是这样,以后如果编制有变动的话,再随时调节。
政府班子分工尘埃落定,这是江帆第一次的动作。尽管他不是刻意的,但是他早就在等待这次机会,也是费足了脑筋。对目前的格局,他只能如此,远没到他所希望的那样,他还要等待下一次借势的机会。
散会后,林岩向江帆汇报,说是彭长宜打来电话,他正在下乡,问市长有事吗?
江帆这才想起呼过彭长宜这事,他就没好气的说道:“没事就不能呼他了?”
林岩笑笑,没说什么。他知道,越是关系好才这样说话,如果关系一般就不会这么说了。
彭长宜目送着大货车走了以后,才带着人回来。晚上,他说要犒劳弟兄们,谁知大家都反对,说刚吃了烧瓶就开水,就吃晚饭,吃不下,让彭书记欠着,明天再请大伙。彭长宜爽快的答应了,他回来后,直接来到朱国庆办公室,汇报了今天的事,包括遇到记者的事,另外,他把叶天扬的意见也跟朱国庆说了,朱国庆点点头,说这是个好建议,下来让彭长宜好琢磨琢磨,争取利用大搞精神文明建设这个契机,彻底改变莲花村的问题,改变现状,变坏事为好事,说不定能还能搞出名堂来。
朱国庆原来是从县委宣传部出来的,对宣传深谙其道,马上就捕捉到了叶天扬提供的信息。
彭长宜说道:“我看还是先解决班子的问题,近期把遗留问题解决了,然后把村务公开。”
“你有人选吗?”
“没有,不过这次高强很配合,态度也比较积极,他毕竟也给村里做了不少的事,如果这次没什么大的问题,不涉及贪污受贿就还让他接着干吧。”
朱国庆说道:“那个小汽车明摆着就是问题。”
“我想过了,如果光是这个问题到好解决,让他个人掏钱买下就是了。”
朱国庆陷入了沉思,半晌说道:“还是先把群众反映的问题弄清楚再说吧。”
彭长宜点点头。
朱国庆说:“你明天趁热打铁,带人下去,先分层次座谈,顺便摸摸老百姓对高强的意见,看看还有没有更好的人选,然后再摸摸陈有囤的意思。如果他真不想干了,就一块换。”
“我先摸摸再说。”
朱国庆说:“你是不是没吃晚饭?”
彭长宜点点头说道:“不饿,就是渴。”
“要不咱俩找地方喝两杯去?”
“改天吧,不瞒您说,有点累,晚饭都不想吃了,就想早点把自己放平,您还是回家陪嫂子喝去吧。”彭长宜说道。
朱国庆的夫人比较嗜酒,每顿都要喝两杯,朱国庆在外边喝,到家后却滴酒不沾,有的时候难得在家吃上一吨饭,也都是看着夫人自斟自饮。他也纳闷,怎么这酒到了家里后,就引不起他任何的兴趣呢?
今天是彭长宜值班,朱国庆走了以后,彭长宜来到后面锅炉房旁边的浴池,洗了澡后,心就有些发慌,他来到传达室,胡师傅还没睡,正在看电视。
胡师傅见他来了,就关小了声音,说道:“是不是没吃晚饭?”
“你怎么知道?”随着关系的加深,彭长宜早就把您改成你了。
胡师傅嘿嘿笑道:“你回来后,既没去伙房,也没出去吃饭,窝在朱书记屋里,现在才出来,你要是吃饭了就怪了。”
彭长宜呵呵笑了,说道:“胡力,胡力,难怪你叫胡力,原来还真是一只老狐狸。”
本来胡力刚刚拉开抽屉,拿出一包五香花生米,听见彭长宜这么说,就又重新包上。彭长宜,一把摁住了那个纸包,说道:“您是一只伟大的狐狸,神奇的狐狸。不瞒您说,我就是到您这里找吃的来了,饿着肚子睡一宿不好过啊。”
胡力松开了手,彭长宜坐在他的旁边,抓起花生米就往嘴里丢。胡力又拿出多半瓶二锅头和一瓶茅台,问他:“喝哪个?”
“还用问,捡好的喝呗,回头有了我在给你。”彭长宜说道。
“咱可说好了,这瓶茅台可不是你给的那瓶,你给的早让我喝完了,这个二锅头是你们喝剩下拿回来的。”
“哦,那这茅台谁给你的,朱书记?”
“这次也不是朱书记,是樊……反正不是你给的。”胡力支吾了一下说道。
彭长宜没往心里去,他知道胡师傅夜里睡不着有喝两口的习惯,每次回来剩下酒都给他。他也不客气,就一一笑纳。
胡师傅取出两个用餐巾纸包裹的酒杯,放在桌子上,就要开那瓶茅台,彭长宜抢过来说道:“还是留着您老以后慢慢喝吧,咱今天喝那半瓶的。”
胡师傅说道:“你刚才还说捡好的喝呢,一听说不是你给的那瓶就不好意思喝了?”
彭长宜笑笑了,这个老头有的时候很有意思,甚至性格里还有很率真的一面。他一语就道破彭长宜的心思,彭长宜也不遮掩自己的想法,就说道:“我经常在外边喝,还是您留着吧,就喝打开的二锅头,再不喝就变味了。”
胡师傅继续说:“你别心疼,你看,还有呢。”他拉开桌子的柜橱,彭长宜果然看见还有一瓶茅台和其它一瓶别的牌子的酒,另外还有一些茶叶和整条的他爱抽的烟。
“您老行啊,这日子过的不错啊,不过这烟您可不能跟茶叶放在一起,串味。”
胡师傅关上柜门,说道:“整条的没事,打开的不放那里。我今天高兴给你喝好酒,你要是不喝可别后悔,我马上就藏回去。再给你一次机会,喝不喝?”
彭长宜拿过桌上的二锅头,打开瓶盖,倒了两杯,说道:“咱俩喝不完一瓶,都打开浪费。”
胡师傅一看,就把那整瓶茅台收回柜子里,锁好柜门,把钥匙别在腰间后,就说道:“你为什么不抽烟?我这里还有好烟。”
“呵呵,不抽。”
“喝酒不抽烟,不算完整的男人。”
“因为小时候抽烟挨过打,打那以后再也不抽了。”彭长宜说道。
“哦,还真长了记性了?”
“是啊,我爸爸说我,想抽烟等以后自己挣了钱再抽,养你大管你吃穿,不管你抽烟,打那以后再也没抽过。”
“看不出,还是个有血性的人。”胡力嘲笑他说道。
“怎么还是,我就是有血性的人。”彭长宜辩解道。
老胡笑笑,端起酒杯,彭长宜也赶紧端起,以为老胡要跟他碰杯,不想老胡面向南方,把酒杯平端到胸前,闭上眼睛,心里默念着什么,然后开开门,仰头看了一眼苍穹,弯腰把酒洒在地上。这才坐回来,重新给自己倒上一杯酒,不声不响的喝干了,又闷着声吃花生米。
彭长宜似乎感觉他在祭奠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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