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其居于城东酒肆,又有人言见他驰马向西,最后,便是有人言他进这逢府,再未出来过。属下知道可能对侯爷不敬,但实在恐多年离散的兄弟有失,况我听说……”他四下极严肃看了看,还狠狠盯了盯那老头,贴到我耳边,极轻声地说:“大哥,现在我叫土荆踏顿,我现在是在告诉你抢亲的事,你听完就发火吧,然后去责难这家主人。现在我再拖点时间,否则不像和你说事,就说说踏顿吧,是乌桓语二虎的意思,没想到他的名字是二狗,我不想叫楼劣,那就是大狗,所以,就取了这个名字,好了,你现在发火吧。”我不知道我怎么发起火来,我都差点抑制不住笑出来了。
“什么?”想笑憋得我脸红,最后还是没憋住,“哈哈哈,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踏顿你不要冤枉好人,这玩笑开不得。”
“属下没有开玩笑,待找到舍弟,便与这老贼当场对质。”
“尊侯,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为何?”那逢家老人显然将我当作救星,但他居然能这么无辜地装老实人,看来是无药可救了。
我把龙行的弓压低,示意不要这样指着他。
“逢老先生,我初至贵地,四处看看,见到你家正大办婚事,心生兴趣,想进来沾个喜庆。没想到竟出此事。我这部下乃乌桓人,姓土荆,名唤踏顿,这次我游历北方,因其谙熟北地风貌,故而让其为随从。他曾与我言,他有一弟名唤踏劣,自小离散。刚才你也听得他言,他还听得市面上说贵公抢了他兄弟的义妹,就是此姑娘。还拘禁了他兄弟,可有此事?”
“这……”作了坏事当然不好说了,说没有,等那被囚的少年一被解救出来,马上就会被戳穿,说有,那更是不打自招。
那乌桓少年被架着扶出来时,那沉默的少女终于出了声音,也终于从平静中爆发出来,一声“哥”包含了不知多少的伤心与关切。踏劣的衣服上到处是血迹污渍一张面如白纸般的脸告诉我他留了不少血,他努力自己站直搂住自己的妹妹,怜爱又疼惜地用自己还没有被血污的衣襟擦去她的泪痕,也擦去她的浓妆。
同样很快就有反应的是龙行,他很像那么回事的问了那少年一句,少年答了一句,阎柔在我身后就给我直接译了龙行的话出来。
“你可是少小流离的乌桓人。”
“你说什么?”敢情这乌桓少年不会说乌桓话,那就是说,他离开乌桓人时,还很小,我想龙行可以自由地发挥了。
“我是你长兄,我叫土荆踏顿。”龙行也变成了汉话,“我们很小时,我们乌桓土荆族人遭鲜卑侯莫陈族在上谷郡袭击,部族离散,父母将我们的名字绣于衣襟之上,因世事紧急,你尚在襁褓,怕你年幼耐不住山中艰苦,便将你放在汉人领地希望好心人收养。我被寄养给侯莫陈族的死敌破六韩族,后来在这一族长大,父母留给我的羊皮也已残缺,我只知道你是在汉人那里,知道你的名字,但其他的我都不知道,想找你,去年黄巾之乱听说很多人南迁,我甚至一直找到了荆州,没想到我们在这里来才能兄弟重逢,我……。”我想这通大谎话简直有些过于玄乎,不过龙行说的真是感人肺腑,简直就是真的像是他的兄长一样,激动得断断续续,想一下子表明又不知从哪里说好的样子。少年完全相信了这些话,似乎已被深深感动。
“大哥!”勇敢的少年再也站不住了,一下子跪倒在地上。龙行连忙把他扶起,他的眼中也全是泪,“见到你就好,见到你就好。待哥哥替你杀了这伤你的恶贼。”他挥手示意,鲜卑少年的强弓阵便瞄准了那老头,那老头立刻面如土色。龙行看了我一眼,我立刻就说:“踏顿,切勿如此。”说实话,这回我是没词了,因为我也想射死他,我反倒希望不拦他们为好。但又明白我还是得去拦住他,否则,龙行就只好射了。而那下面的一连串的麻烦事,就不是我们可以预想到的了。
“请住手。”一个脸色出奇惨白的病弱书生般的弱冠青年到了我们面前,挡在他父亲的面前。“此事因我而起,家父是应我之求,才出此下策,此时应由我逢东一人承担,对不起这位兄弟,此事确实事我的恶念,悔之晚矣,请无怪我爹爹!”他恭恭敬敬地给我们这边行了一个大礼,但是他的腰一躬便剧烈咳嗽起来。
“东儿,此事与你无关。一切皆是为父之错”事已至此,他也完全没有了那份跋扈,只有那种父亲对儿子的关爱,上前搀扶起他的因不断咳嗽而站不直的儿子。
“踏顿,你救你弟为之亲情,逢东救父也为亲情,虽然逢氏劫你弟,将之伤成这样是不好,但请看在他儿子那一片孝心的情面上,以及我的薄面上放过他们吧!”我说完恭恭敬敬地给龙行行了个礼。龙行下面的所作作为和我想的一模一样,他慌了神一般,赶忙跪倒,“属下不敢。属下这就走。”说完还恶狠狠的看了看那逢老儿,看着他诚惶诚恐又凶神恶煞的样子我都想踢他一脚。
龙行带着他“兄弟”走了,我等他们全走了,作松了口气的样子,转身对那老头行礼道:“逢公受惊了。”
“不敢,这回多亏侯爷相帮,否则这群乌桓蛮人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心道相比他们,你们的行为才叫野蛮。
“我统帅手下不力,还请海涵。”想归想,说归说。
“蛮夷之人,不行汉礼,无长无卑,还要尊侯以后小心为好。”
但我们都回避提到抢人这件事,可谓心照不宣。
“贵公子……可是痨症?”我明知故问道。我对这弱冠青年确实颇为欣赏,让他身患重疾确实有些不公,不过想不出来着无赖如何有这么好的儿子。
“多蒙侯爷相帮。”逢老儿不愿讲,还是逢东自己讲了出来:“小子确是痨病,我父求遍名医不能得治愈,想是命数要终了。”他很想得开,但他的父亲要他不要乱说。可是既然已到冲喜的地步,想必他也绝望了。
“我与你修书一封,你派人护送你儿径自去荆州襄阳,让人将此书交与我姊那里,她必会给你安排认为他诊治,……你可知神医华陀乎?他现在应该就在荆州。”我不太有把握他们认识这个我的救命恩人。不过他们脸上的欣喜,以及小老儿那几乎快笑歪掉的脸,让我确信华陀的名声确实很大。
“有华神医,那就有救了,我一直想找他,可惜他总是四处行医,从来都不知道他当时究竟在那里,今得尊侯一言,救我小儿一命,请受小人一拜。”这无赖对自己儿子倒真是关爱倍至,完全地真情流露。
我想到了我的父亲,我却从来没见过他。
从那里回来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想我的父亲,我的父亲是谁,我得去问问姐姐,小时候问她,她说她也不知道。但既然她记得在山洞中差点捂死我,那她应该记得父母是谁。
我忽然感到我家的疑点颇多,我问过张叔张婶,他们不知道我家的事情。但是自小他们一直尽心尽力照顾我们,我也没想过这类问题。但既然姐姐说那里是我们家的老家,张叔张婶一直照看着老家。当时姐姐只有四岁,如何能处事,肯定是张叔张婶理事,他们一直在老家做事,竟然我家父辈是谁都不知道,那是谁雇的他们?这确实有些说不通。而且,最奇怪的就是我们家的收入从何而来,这十几年开销不小,我们家没有人在外面做事,但我从小到大却衣食无忧。就这样待在襄阳城里,虽然知道一些百姓之苦,但从来没有想出来真正的百姓疾苦会是什么样子,路过农田我会认为景色优美,泛舟江上我会认为水势雄奇。这次北行,尤其是和三叔待了一段时间后,我知道了百姓的真正辛苦,辛勤劳作整日,钱财得来亦很为不易。即使这样,三叔还说,你不自己来做,我是永远不能体会的。
“大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们家是有问题。”我很肯定地说。
“大哥你怎么了?”
我感到有人把手在我眼前挥,我才回过神来,“龙行,怎么了?”
“你听见我问你了吗?”
“你问我什么?”
“大哥,你出什么事了,好像心神不宁,我问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哦,我写了一封信,让逢东去荆州去求医。”实际上,我是顺便写了封信给姐姐,当然我也说了逢东的病,让她找师娘帮忙,只是讨好姐姐的话占了绝大多数,尤其是一直没给她写信,再不写回去我就不要想活了。“哦。对了,踏劣怎么样了?”
“失血有些多,大夫来看过了,他身子倒真是壮实,现在没什么性命之忧,刚睡过去。”
“张小姐呢?”
“陪着她哥哥呢。”
“龙行你随我来。”我想有些事情,是得和他说一下。
“龙行,你今天做得确实不错,没想到你用计已如此缜密。故事编得也不错。”我笑着说。
“听完小南的话,我们又问了几个当地人,我夫人的想法,我再把它充实了。”龙行笑着对我说。
“我想过了,你的主意确实不错,不过龙行啊,你可能给幽州公孙瓒刘备他们惹来麻烦了。你居然想起用土荆给他做姓,确实有些绝妙。你是不是想到了幽州的公孙瓒那的土荆大旗?平黑山一役,土荆一族必会被人注意。因此中还关系督邮一条性命,提到此事,幽州肯定三缄其口,含糊过关。而很多洛阳官吏都可为证,我向北去时,一个随从都没带,从幽州回来,就多了土荆家的人,幽州还有土荆族的人。自然就这样转移了视线,何进不会注意我们而是紧盯着幽州,而且,今天显得我对你们似乎有些没有办法。这一切的一切汇于结果都对我们无甚大碍,但幽州必为所累。”
“您很担心幽州?”
“可以说是吧。”虽然从道理上讲,我们只是在互相利用而已。但刘虞,赵云,刘关张这些人让我不得不为幽州而焦心。如此贤才良将如在平乱中被人当叛逆给剿杀了,那必是非常令人痛心的事。
“我听过大哥和我讲过这当中的利害关系,”龙行稍一思索,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让他姓土荆吧,专门为他撑一面土荆大旗,那么就是公开表示与幽州联手。”
“好吧。”这个抉择有些难做,但最后我还是坚定的点了一下头。想想公孙瓒肯定会在各种市面的渠道放这样的消息,只是我这样做,就彻底把此事摆到了台面上了,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但既然何进早就给我们指了一条不归路,那我们就光明正大的与他分道扬镳吧。虽然,只是一句轻巧的好吧,但那面旗子一竖,想再撤去没有机会了。
日已西斜,天上也开始阴云密布,似乎要变天了,只是不知道等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是依旧阴云密布,或是一个大晴天,还是会秋雨绵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