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战躺在花丛上,一动不动。
她看上去就像是失去了最后的那一口生者该有的气息。
她蜷缩的双手让顾双城想起了她曾用猎枪射下来的一只野生天鹅,那天鹅从高空中坠落下来,两只泛白的脚爪就是这样蜷缩的。
她颓然侧向一边的双脚让顾双城想起了二叔公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言赋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死?这真是太可笑了,言战刚刚离开她视线没多久,还有,她的言战怎么会丢下她一个人走掉呢?
顾双城忽然不敢走过去,她甚至不敢张开两瓣微微颤抖的唇,去再次满赋深情的唤一声,言战。
小女孩们全都围在言战身旁,见不远处的顾双城来了,都四散而站,全都吓得只敢给她让路,有个小女孩恍然大悟,全言宅上下唯独有一个双城啊,不就是眼前这个木雕儿一般的顾双城吗?
“这绝对是上帝开得最愚蠢的玩笑。”顾双城陡然大笑,她笑着指向言战,对那些小女孩们说:“你们看到那个躺在那里的女人吗?她总是这样淘气,都三十的女人了,怎么能像孩子一样在花丛上……在花丛上……睡着了呢?她睡着了,对吧?”
没人敢回答她,一个小女孩吓得躲到另一个小女孩背后,顾双城的笑声吓到了不少小女孩,她们纷纷自责愧疚,一时间,鸦雀无声。
“你们刚才在玩什么?告诉我。”顾双城状似轻松的向前迈了一小步,用平生最轻松的语气问那些被她吓得不敢动的小女孩们。
“告诉我,你们刚才在玩什么?”顾双城又立刻后退了一步,就像毒蛇咬了一口一样,缩回了脚,她做不到。
她做不到。
“我们……在捉迷藏。”一个小女孩看出了她的恐惧,就开口道:“然后,她倒下去了,然后……就起不来了……她的呼吸……”
小女孩说着说着哽咽起来,顾双城看向这满眼泪痕的小女孩,又说:“我们去过尼泊尔,我们一起去的。”顾双城颤抖的指了指言战,又指了指自己,“你知道么,那里漫山遍野都是花丛,她会躺在上面,和现在一样,她那样美,又那样悄无声息,我以为她……可我只要推她一下,叫她一声,她就会睁开眼睛……”
小女孩点点头,“我们推了她很久,也叫了她很久,可是她……”
“她一定是在恶作剧。我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她就是那么喜欢吓我。”顾双城捂住胸口,她离言战不过近在咫尺,为什么她觉得用尽这一辈子所有的力气都无法走到那里……走到她身边去,走到她身边去吧,她孤零零的一个人躺在那儿,花丛里是那样的阴湿,那样的冰冷,而她的周围有一群陌生的小女孩,她必定一个也看不上,她们天真的脸庞和稚嫩的身体只会让言战想起来小时候的她……顾双城陡然哽咽起来,她抽泣了好几声,脸色由于痛苦和隐忍而变得如鲜血一般通红,她极力遏制着无法停下来的悲怆,那悲怆如同一只只凶狠的豺狼撕咬着她的心,吞噬着她所有的理智和爱。
小女孩们纷纷让开,给她让开了一条笔直的路,顾双城深吸一口气,她揉了揉眼睛,看向言战,“你必须向我保证,如果我走过去,如果我叫你的名字,你得睁开眼睛看着我,我,不准你不睁开眼睛,不准你戏弄我。”
没人回应她。
顾双城看了一眼天空,又看了四周黑压压一片的假山,她蹲下来,“我再说一遍,如果我走过去,如果我像平时那样喊你,当我喊你的时候,比如我说,言战,醒一醒,你一定要立刻醒过来。答应我?嗯?答应我。就像平时那样。你可以不理我,你可以不和我说话,但你要睁开眼睛。我可以抱着你回家。我会抱你回家。你不必再害怕……难过和伤心。”顾双城抱住双腿,她痛不可迭的颤抖和痛哭起来,眼泪没有从她细长的眼睛里逃窜出来,而是倒流回她的孱弱跳动的心房里,整整淹没了她的一颗心。
顾双城吸了吸鼻子,“你不能一个人走。早晨我还吻过你的额头,你还在我怀里熟睡。如果你走了,我又要去何处?如果你去了天堂,那么我顾双城就只能进地狱?我要和你一起去……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顾双城捂住眼睛,她深吸一口气,“我也不会丢下你。你去哪儿,我都会陪着你。”
小女孩们已经哭成了一片,她们天真的脸庞上都流满了泪水,没人敢发出半丝声音,她们只敢垂着手默默的流泪。
“答应我,当我走过去,叫你起来的时候,你要睁开眼睛看着我。像平时那样看着我。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顾双城半跪在地上恳求着,直到她确定了,才缓缓站起来。
如今已经如此高大的顾双城已经不复儿时的纤弱,她的眸子里纵使噙着灭顶的哀伤,也再也让人瞧不见半丝幼年时的羸弱,就连悲伤着的她,也裹挟着一身刀刃般的戾气和霸道,让人不敢靠近,更不敢去安抚她。她再不是那个偎依在言战怀里,仰着头,用崇敬或羞涩的眼光看着她的小女孩了,就像躺在花丛上的言战,也不再是那个言战。
顾双城缓慢的走过去,就像是被看不见的命运之手掐住了喉咙一样,她无法顺畅的呼吸,她小口小口的呼吸着,缓慢的跪在言战身旁,她上上下下的望着这样的言战,她伸手过去摸了摸她的身体,“姑姑。姑姑。姑姑。”
顾双城轻轻的捧住言战的脸,轻轻的念着,姑姑,姑姑,姑姑。她的鼻子轻轻的蹭了一下她的鼻子,她亲吻着她的额头和脸颊,一边亲着,一边凝视着她。她俯身看她的样子,是那样的视她如唯一的珍宝,是那样的谨之慎之不敢一丝一毫的松手。顾双城的脸陷在微蓝色的阳光里,映着她眸中的泪水也是微蓝色的,如晦暗不明的海中巨浪,一层一层的深涌。
小女孩们擦干眼泪看向她们,在泪眼朦胧之中看言战和顾双城,格外的凄楚惶然,就像是大海边的落日,渐渐西沉,就像是走到尽头的天梯,眺望着没有尽头的茫茫云海,更像是一首落下休止符的赞歌,或是隐秘或是澎湃或是婉转的音符统统划过去了,唯留下最后一个音节,长长的、闷闷的、悄悄的画下句点。
+++++++++++++++++++++++++半步猜作品+++++++++++++++++++++++++++++++++
陈管家刚在言宅后门强行送走了大放厥词的言琼华,立刻就有守着正门的男佣心急火燎的跑过来,说:“陈管家,云家大夫人又来了。说是送了一箱的千年老参来。”
一听是现在正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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