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袖若有所觉,却也未认出那是何人,只觉得完全是个海边小村里头的穷小子,那张脸兴许是吃了过多的辛辣之物,正值年少长痘时候。
尤其是穿着涂州城特有的草鞋,那身子骨晒成了麦色,露出的胳膊与腿脚还晒出明显的黑,通身上下浑然瞧不出究竟有何异样来。
朝秋有些不敢确认,他这演技,似乎一跃三跳,全然不像是她认得的言璟哥。只是这样一来,朝秋心下一紧,这招募果然有些问题,不然何以会让本该在漠北的言璟哥来到了这南方海城?
那管事一个个清点过去,好些人都不会写字,而那黑小子大约只认得几个字,别扭地抓着毛笔吭哧了半天,歪歪扭扭画了个四不像,鸡爪一般的字惹得别人一阵笑。
管事见确实是这几个字,皱了皱眉头,说道:“你这小子,力气大,会木活,又会出海打渔,这些报出来就罢,还非得加个会认字的上去。喝,伍老爷却又不是挑账房秀才的,叫你摁手印画个押,偏偏要显摆一番……罢罢罢,下一个。”
黑小子煞那间满脸飞红,又拿着自己新得的手契乐不可支。一旁站着的两个人对视一眼,暗暗在簿上划了一个勾。
朝秋立时拉着阿袖便走。
既然如此,想来这周遭多少双眼睛看着,她定不能给言璟哥添麻烦。
那边阿幼拎了一篓鲜溢蛏过来,喜滋滋的模样,着实令阿袖有些头疼。干脆闭了眼,不去理这个吃货。
倒是阿幼,十足现出一个初来郴州的过路人,献宝一般拿了竹篓给朝秋看。在吃方面,阿幼可精的很。若海牡蛎和海肠一类的,大多都是给男人吃的好,可这溢蛏却是女人的滋补品。在这郴州,谁家做喜事,办满月一类的,俱是爱送这等鲜蛏。尤其是在春季夏初时,调解内燥,清热解酒,老弱妇孺俱是爱吃这东西。
朝秋不免看了两眼,鲜蛏微微探出两个角来。粒大壳薄,比之以前她吃过的,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阿幼喜道:“少爷。这郴州海民居然学会了用海田种蛏的法子,怪不得涂州城的鲜蛏显少有人去卖,敢情最大最好的都在这儿了。还有那海带紫菜,居然也有人在养,真是奇了。少爷若是想瞧瞧。明儿带你去。这个法子真不错,我得好好学下来,等以后回了家我也弄块海田试试……”
阿袖一个刀子眼唰得劈了过去,阿幼缩了缩脖子,便扯到旁的,“少爷。我可不是光自己去淘吃的,也是为了大家的胃着想。嘿嘿,这都快到晌午了。回去我做个葱油的和鲜辣的。”
阿袖斜了一眼,几乎想也没想地开口,“满大街的东西,撑不死你。”
阿幼眼珠子乱转起来,蓦地瞥到不错的虾皮。又乐呵呵地凑上前去买了。
朝秋低低笑起来,说道:“自从有了阿幼。咱们可是一顿都没饿过。哪怕在船上他也能做出百般花样。阿袖,这才是家庭煮夫的人选啊。”说完对阿袖眨眨眼睛。
阿袖面上不显,可心却拧得乱跳一下,眼角看见阿幼在跟摊贩讨价还价,蓦地想起从小到大,每次上街都是他叽叽喳喳地到处砍价,甚至有一回因为钱帛未带足,硬是想买给她一串上好的黑珍珠手链,差一点把小小的黑珠岛岛主都给惊动了……
阿袖忽然觉得,自己身边,阿幼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正在这时,却又听到那戍亭处传来了动静,见大伙儿都从四面八方钻了出来,似乎都是看热闹的。
朝秋在这挤作一堆犹若沙丁鱼罐头般的鱼市里,愈发显得娇小。
阿幼跐溜窜了出去,过了没一小会儿就回来,说道:“原来是左翼长来视察郴州水军。我瞧他那个模样,肥得流油,想来也不是一个好总兵,这若是天天在船上操练哪儿还能养得如此白壮?不过听说这东海海帅是个人物,只是涂州和郴州夹在东海南海之间,颇有些乱。”
朝秋顺着人群涌动的方向看去,却再也看不到他,亦不知言璟哥这次出来,又做这样危险的事,纪先生可有事先安排过。
朝秋满心担忧,跟着两人走到空闲处,这才轻声问道:“阿袖,纪先生可曾有信来?”
阿袖见朝秋双眸看着远处,颇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少主如何会问起这件事,斟酌后道:“先生吩咐我们定保少爷无恙,若少爷想要去做这些事,我们俱不会拦着。漠北有先生在,亦不会发生大事。只是先前信中并无细道那些东西的危处,少爷还是谨慎些好,毕竟……海上不同于大周内陆,有许多危险都难以把握。”
朝秋望着阿幼和阿袖的脸,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其实她并无野心与好奇,可是这样东西,犹若那虎狼之物,一旦做成后果不堪设想。
朝秋略怔了一怔,蓦地想到,若是漠北没有动静,言璟哥何以会到郴州来,更何况他居然是易了容,亲自混到里头去。
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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