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仍然是含着笑意。
“要劳烦……咳,先生了。”周晟衍不由苦笑,这副身子还真是不顶事,才不过两个月,居然就倒下了。
沈老先生口中说着话,察言观色之际已经撩起袖子开始把脉。
陈佑心中焦急不安,却不敢发出一声动静。
“余毒复侵,我给你配的药丸,还剩多少?”
陈佑苦笑,“已经断了五日。”
沈观书不由抬起头惊讶地望着陈佑,那药亦是以毒压毒之物。
陈佑一脸自责,“属下拦不住公子,漠北频频动乱,京中有人暗递消息,弩族大王子这才死咬在鹘城,硬逼林将军出来。”
沈老先生沉吟半晌,期间周晟衍咳出一滩黑血,他却见怪不怪,依然稳着情绪,陈佑只差没能自己代主上受苦。
“脉象很复杂,似乎隐隐有些控制,却又即将压制不住。”沈老先生皱着眉头,问道,“近日吃过什么?”
“米面已经难以下腹,只喝些汤水填肚。”陈佑事无大小全都掏了出来。
沈观书环顾一周,见矮桌之上的香炉冒着缕缕轻烟,旁边摆着茶罐,似是有些眼熟。
“每日饮过何种茶水?”沈观书忽然问道。
陈佑一愣,却也知道沈神医之孙尽得三分真传,也不敢怠慢,应道:“这是杭城的龙井茶,算是秋茶中的上品。公子爱喝这茶水,也只有米汤和这茶水他能咽下,几乎每天都在喝。”
沈老先生接过茶罐,揭开盖子仔细看了看,确实是楚家的茶叶,放到现在,也还散发出一阵阵清香。
“我想应该是找到缘故了。”沈老先生摇头一笑,“算是歪打正着,百草经上说过,茶叶能解百毒,我从前只信一二,大抵是手法问题,这茶叶多喝有益。”
此话一出,陈佑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周晟衍一抬眼,陈佑连忙收回神色,心里的打算暂时压下,先救好主子再提不迟。
一连三日,大帐中药香浓郁,风吹散开,许多兵卒心中有些不定。
直至暮色暗淡,林将军头戴铁盔,身穿战甲,从北边风尘仆仆回来。这个消息像是火烧蔓延一般,林家军营中一瞬间志气高涨。
终于亲眼见到将军回来,尤其是那些新兵蛋子,激动的差点一拳砸在同伴身上。
沈观书接过卢副尉送来的药草,转身便见到那个魁梧的大汉往大帐方向走去。旁边的卢副尉有些激动,他心下了然,原来是林将军回来了。
三年前只见过几面,他跟随爷爷大多忙于兵卒之中,到了天暗几乎都是闭眼就睡,两个月里却没见过将军几次。
沈观书抱着药材往正帐走去,原本通行无阻,却被陈鹰给拦了下来。
两人站在一起,浑然就是一块顽石阻隔一块美玉,怔怔盯了好久,要不是陈佑出了毡帐,将沈观书接了进来,只怕他站上一整晚,也挪动不了一寸。
矮榻前低声慢语,沈观书根本听不清楚。
将药材一一整理完毕,药浴桶已经生了火,沈老先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择着药材,挑挑拣拣,不说一个字。
沈观书总是惊讶,却也跟着爷爷一起摸药,一时间毡帐内静寂无比。
那边的轻声低语有只言片语传到他的耳内。
不怪他们不小心,实在是沈观书自小生了一双异耳,能在嘈杂声中依然听见百步以外的虫鸣声。
只是就这只言片语,却令他手中的药杵差点把草药给捣了出去。
云莱洲……失踪……大皇子密信……
这些关键的字眼,饶是他见过诸多阵势,却也顶不过这样一个惊诧的消息。
若是林将军失踪了,那么,这人又是谁。
沈观书沉沉地垂下头,一直暗中观察的陈佑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依然坐在帐中处理文册。
漠北除夕无夜色,天地黯然,只有几盏昏黄的豆灯透过褴门细缝,这一场仗,应付的着实有些措手不及。
幸而,立春很快就来了。
草蕊破地而出。
弩族的队伍一层一层退出关外。
战事在不知不觉中,因着农事的到来,关内关外开始放牛养羊,耕地种粟。
春寒料峭,漠北的春天来得格外的晚。
杭城三月,桃花缀枝,春水泛滥。
楚老汉坐在田埂上,掐了一颗嫩草往嘴里嚼了嚼,复又吐出来。
南山东山脚下,长工们的身影来来去去,刨地开荒,可着劲干活。
“爹,丈人又托信来了。”坐在一旁的楚明庚声音有些僵硬,“我,我给拦了回去。”